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63)
从瓜尔佳氏一进门,宁嫔便是不理会她的。
此刻抢白她一番,也没有等待她的反应,只是偏过头去,示意种绿将小宫女手中的托盘捧到了众人面前。
“又是年节下了,嫔妾这几日为自己那个没有福气的孩子抄了些经文,也为大阿哥抄了一些。“
“待娘娘过目之后便送到宝华殿中请大师祝颂,而后一同焚烧,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在地下做个伴。”
种绿将托盘递给了乌尤塔,乌尤塔又将它恭敬地奉予皇后。
皇后掀开经文上的黄绸,略略翻动了一下,便向宁嫔叹道:“你有心了。”
纵然弘晖夭折已有多年,皇后是他的母亲,再提起来自然也是伤感的。
这当然是比婉襄更高级的,令瓜尔佳氏不要再提“夭折之子”等语的方式,但不过短短数日,婉襄便已经听各种人数次提起皇后的丧子之痛了。
这固然是宁嫔的好意,但这样做,真的不会伤害到皇后吗?
既提及子嗣,宁嫔便又向婉襄道:“前几日婉襄你送回启祥宫的那尊观音本宫已经仔细查看过了,可惜你没有来启祥宫坐坐,本宫也没机会当面谢你。”
“若去养心殿寻你,又怕吵扰了万岁爷。那上面金粉绘就的是忍冬纹么?如今倒是很少见了。”
忍冬越冬而不死,譬如人灵魂不灭,轮回不息,因此被频繁地运用在与佛教有关的刺绣、雕刻、绘画等艺术品上。
不过宋元之后,人们的审美不同,它就逐渐被形制更为复杂华丽的卷草纹所取代了。
很少有人和婉襄讨论纹样,“正是忍冬纹。这本是一尊娘娘家人为您求子的观音,卷草纹恐怕喧宾夺主,意头也不似忍冬那样好。”
兆佳氏同宁嫔坐得近,知道她心事,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娘娘还年轻,不必为此而焦急。”
宁嫔低头望向自己的手,仍旧是那清浅的笑意,“鬼神之说,本宫敬畏而不全信。”
“自问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本宫与万岁爷之间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说来也没有错,可婉襄分明觉得宁嫔待兆佳福晋也并不亲近,仿佛是有意要将人往外推。
可兆佳福晋今日至此不过才同她说了两句话,应该也并没有得罪她吧……
兆佳福晋当然能感受到宁嫔的冷淡,仍旧含着方才的端庄笑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场面一时之间又冷下去,皇后便将目光落在瓜尔佳氏身上。
“音兀常来常往,绰岱娅你倒是景仁宫的稀客,明日便是除夕,今日可是有什么事么?”
自从被身边的侍女劝着坐下来之后,瓜尔佳氏便一直都没有说话。
闻言也仍旧是一副心气不平的模样,“听闻熹妃娘娘生病了,臣妾几次进宫想要求见娘娘都没有得允准。”
“不知熹妃娘娘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太医开的药是否对症,不然怎么这样久都不起效用呢?”
几乎有质问皇后之意。
皇后那一盏茶已经饮尽了,乌尤塔拿起银质龙首奶茶壶要为她添茶,为她所拒绝。
“熹妃的病会过人,因此不允你进宫探视,也是为了你着想。若想知道她生的是什么病,待她病愈之后你再入宫陪她说话就是了。”
“你这样着急入宫见熹妃,想必不仅仅是探病,也是有事相求。不若同本宫说一说,若是可以,本宫便替你办了。”
皇后这样好说话,瓜尔佳氏有一瞬间的心动,“还不是为了臣妾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的事,说起来弘昌已经被万岁爷关了许久了,也该……”
瓜尔佳氏的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她也才反应过来皇后和熹妃并不和睦,并不会一起使力,旋即轻蔑地道:“无事。”
“左右熹妃娘娘已经答允臣妾了,想来不日就能有结果,便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这般轻狂无礼。
说到最后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婉襄身上,她那一双杏眼之中满是恨意,仿佛是婉襄将弘昌连累至此的。
宁嫔大约是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要告辞,“这些经文娘娘已经看过,趁天色还早,嫔妾便拿到宝华殿去烧了。”
她同皇后行礼,婉襄又站起来同她行礼。两个福晋也都同宁嫔道别,她却望着窗外情景忽而不动了。
婉襄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进去,便见小顺子神色紧绷脚步匆匆地朝着内殿走来。
在她愣神的片刻之间,他已经走到东次间里,跪在了皇后面前。
“启禀皇后娘娘,午后万岁爷在养心殿接见军机大臣,讨论准噶尔战事,原本都好好的,万岁爷却忽而说有些头晕。”
“几位大臣都劝万岁爷歇一歇,万岁爷只是不肯,非要将事情议完。谁知……谁知说着说着万岁爷便吐了一口血,直接晕厥了过去。”
“太医已经赶过去了,娘娘,您也快去看看吧!”
第53章 侍疾
事出突然, 皇后猛然从长榻上站起来,头晕了片刻,差点跌坐回去。
乌尤塔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那一阵黑沉的眩晕感过去之后, 皇后的神情犹自镇定, “音兀,绰岱娅, 你们先出宫回王府去。”
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狠戾,“明日便是除夕,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雍正的病势究竟如何,结果如何, 都还是未知之数。
万一……若有万一,一旦消息泄漏出去, 便必然会引起朝局震荡。
事关重大,兆佳氏与瓜尔佳氏都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皇家妇, 自然知道轻重, 当下都沉声应了, 退至一旁给皇后让出了路。
皇后的目光在婉襄和宁嫔身上停留了片刻,“你们两个都跟着本宫往养心殿去。”
她一边说着话,另一边乌尤塔已经为她系上了披风。
宁嫔似是受了惊吓, 身体微微颤抖着,似有晕厥之态,婉襄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了。
她的手心是冰冷的, 同婉襄的手形成了异样的对比。感受到这温暖, 宁嫔终于回过了神来,同婉襄道了句:“多谢。”
皇后没有再等待她们, 径直出门上了宫车。
启祥宫中的太监亦赶来了马车, 宁嫔邀请婉襄同乘。
一路上她们都没有说话, 马车之中燃着炭炉,甚至热得让婉襄觉得头晕,宁嫔却只盯着马车上黄色地十三墩花卉纹回回锦制成的靠垫出神,始终不发一语。
婉襄也只好保持安静。
等她们到达养心殿的时候,皇后的马车早已经被太监赶到了一旁,宁嫔在马车停下来的一瞬间回过了神来,先婉襄一步下了马车。
桃叶搀扶着婉襄也自马车之中走下,快步往养心殿后殿走。
就算知道历史,知道雍正这一次会逢凶化吉,但婉襄心中仍然是焦虑的,她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养心门往后殿走,平日里分明不长的路程,婉襄的脚步仍然从快步走切换为小跑。
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她想要快一点见到他。
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婉襄迈入殿门的时候桃叶忽而停了停,她一直拽着婉襄的手腕,令婉襄下意识地回头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桃叶的目光与守殿门的一个侍卫相接,很快收了回来,“没……没什么。”
分明是在掩饰什么。
婉襄又望了一眼那侍卫,忽而明白了一切。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婉襄再要往东里间走,却发觉宁嫔背对着她站在东次间中央,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婉襄的脚步声,宁嫔开了口,“太医方才来过,说万岁爷身边不宜有太多人同时侍奉,一以免带入了污浊之气。皇后娘娘一个人进去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婉襄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一直往里望,望见的只有一片黑沉。
宁嫔和她是不一样的,她不知道结局。
“娘娘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您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