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35)

作者:玛蒂尔答

小顺子随后做出了“请”的手势, 伴着婉襄一路朝着养心殿明间走。

这个时辰雍正仍坐于御座之上,提笔不知在做什么事。

他御笔亲题的“中正仁和”四字匾额悬挂正中,婉襄望着它行下礼去。

“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早已望见她进殿, 随意地挥挥手令小顺子退了出去。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佳,同婉襄开口第一句也只是,“是走过来的?”

婉襄抬头望了他一眼, “是。”

他便向着婉襄招手, “来朕身边。”

婉襄从容地走到他身旁去,他眼前倒不似昨日那般堆满了奏章, 只是一些题着诗词的扇面, 也许是雍正自己书写, 年节下预备赏人的。

婉襄只来得及看一眼,一双手便被雍正自然而然地握住,“路上不冷么?”

他不问她为什么不要轿辇,像是不值一提的陈词滥调。

婉襄手心里渐渐地暖起来,彼此仿佛又陷入昨夜的旖旎暧昧中去。

她低着头柔声说话,制止这温度蔓延,“皇后娘娘仁慈,赐了一件赤狐披风给嫔妾,方才便是穿着它过来,既不显眼,也很保暖。”

她对皇后的印象还不错,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

雍正便又饱含暗示地望了她一眼,“朕赐你的那些锦缎都是江南时新式样,交给内务府量体裁衣,到明年春日很适宜。”

婉襄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抹狡黠,新年一转,再次福身,“万岁爷为嫔妾考量地也十分周到,多谢万岁爷。”

他不过是想让她也夸奖他一句罢了。

雍正唇边果然就挂起了满意的笑容,出口时仍假意谦逊,“朕到底还是不如皇后考量地周到,春光虽好,也总要先度过严寒才是。”

“朕总想着往后的事,竟是忘了如今了。”

往后是天长日久,如今是朝朝暮暮。两情若是久长时……

婉襄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扇面上,他的示爱总含蓄,落在懂得的人眼中,却仍是羞涩,仍是难以回应。

她只好岔开了话题,貌似随意地问起方才那个道士,“方才过来时瞧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灰袍道人离开了……不知那道人是做什么的?”

雍正的态度冷淡下去,“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道士罢了,于京中白云观修道多年,却竟于心性之学一无所知,及至问以卜筮之事,更是言语支离。”

“十三弟近气体清弱,未曾深知贾士芳为人,本不欲令其入宫,今日之事到底是朕草率了些。”

先时冷淡之中尤含愤怒,说到这里却全无一点责怪怡亲王之意,只是深思己过而已。

但这番话,或者说这个名字却也足够使得婉襄震惊了。

那个灰袍道士竟是雍正一朝十分有名的贾士芳,今日为雍正遣出,并不是他的结局。

他还会再一次入宫用以手按摩之术调理龙体,又在得宠两个月之后便被一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理由杀头。

难道他真的与齐妃有关系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婉襄再一次转移了话题,“万岁爷方才在做什么?”

雍正松开手,咳嗽了片刻,而后随意地拿起一幅,交给婉襄欣赏,“皇考在世时甚是喜欢朕的书法,年年都令朕书写赐予臣工的扇面。”

“自朕登极之后鲜有时间,今日偶然想起来,便想着赐几幅字予朕身边的近臣。”

婉襄一面听着雍正说话,一面欣赏着上面的文字,这一张是“观乎其时,审乎其事。当宽则宽,当严则严。”

后头又有“敬谨为人”,“廉洁操守”等语,不一而足,应当也是雍正对于不同臣子的一种提醒。但他自然不会同婉襄详细解释。

这一年雍正在养心殿南边设立了军机处,年尾便要赐字,未必是种偶然。

虽是心腹之臣,也应当时常敲打,并不是防备之心,恰是不想彼此生嫌隙的光明正大之举,是帝王温和的御下之术。

婉襄一连看了几张,张张都觉得不错,也都扫描到了系统里。

正得趣味,雍正却忽而捉住了她的右手,将一支只紫檀木管笔塞进了她手里。

紫檀木体轻,且气味芳香,提笔之时便有淡淡香气萦绕鼻尖,使人心情舒畅。

笔毫为上等秋兔毫,毫颖紧束,尖齐而健,是适合书写小楷的。

这样的笔,乾隆时期留下不少,雍正年间的却少。

“朕已知你读书识字,知你于许多事上颇有见地,却还不知道你的字写得如何。”

他站起身来,亲自为她铺陈了纸张,又用双手将她笼住,歪着头看她,笑意清润,言语却郑重地如同下旨,“朕不会笑话一个小小女子的。”

婉襄同他对视着,包裹着她的明黄色距离她如此之近,像是要将她也熔进其中,令她顺从。但她拒绝了。

“小小女子也未必会令万岁爷这般英伟的大人物嘲笑的。”

她提笔略想了片刻,从他限定的小楷之中叛逃,落在素纸之上的是四个大字,“朝乾夕惕”。

此语最早出自《周易·乾》,原文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乃镇日勤奋,毫无一点怠慢疏漏之意。

雍正帝以为唯有人主才当得起这四个字,登极之初便以此自勉,他作为皇帝的这一生,也恰是这四个字最好的印证。

这四个字写完,婉襄和雍正同时怔愣了片刻,大约都是在感叹她字迹与雍正的相似。

她从前学习写软笔字,临摹的都是雍正的朱批谕旨,字迹有所相似,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但那时她面对的一切都是静物,捕捉不到几百年前落笔的心绪。

她只能猜测他在写下这些朱批时的神情、语气,想象他在灯下对抗疲倦,落笔是一手遒劲妩媚的行书,内容却是:“灯下所批,字画潦草”、“又系灯下率笔,字迹更属可笑。”

此刻是不同的,他就站在她身后,也许下一刻就会出言品评。

她必须要先出言为自己解释:“嫔妾幼时随怡亲王府里的小格格习字,那时临摹的便是先帝爷的字迹。”

雍正的字迹曾被后世形容“肖似乃父”,也得到过康熙自己的认可。

若说婉襄临摹的是雍正自己的字迹,未免有“过于用心”之嫌。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一些,至少不要有这样没必要的误会。

“倒叫朕不知如何品评了。”

婉襄练字时是拿出了学习锔瓷的劲头来的,她的字不说十分,总有八、九分像雍正。因此他自然难以评论。

夸她便是夸自己。

“往后朕若再有赐字之事,便可悉数交由你代劳了。”

这当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帝王赐字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总之雍正并没有多问什么,左侧的防备松懈了些,她便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揶揄了一句。

“万岁爷实在很懂得用人,不过短短两日,嫔妾已经身兼三职了。”

嫔妃,锔瓷匠人,还有御用代笔。

她说完这句话,小顺子恰好自殿外走进来,躬身请雍正与婉襄,“万岁爷,晚膳已经摆好,请您和答应主子移驾东暖阁用膳。”

本是正常的一句话,便又要做出怪模样来,拿手将眼睛一挡,“奴才可什么都没有瞧见。”

实际上婉襄与雍正也并没有做什么,不过安静地同彼此对视而已。

雍正便笑着将一本请安折扔到了他脚边,“就是你爱作怪,来日定然让你师傅扒了你的皮。”

小顺子仍旧笑嘻嘻,“万岁爷若想扒奴才的皮,何必让师傅来动手,您一声令下,奴才自己便褪了这层皮奉予您和答应主子了。”

“便是可惜答应主子不会打鼓。奴才听闻先帝爷在时,真有用人皮做的鼓呢,如今倒是没有了。”

康熙曾以贪官的人皮为鼓,使人们千敲万击,以表达他对于贪官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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