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241)
他的语气戏谑,却并不容许怀中的她以同样轻蔑的态度对待,“朕还以为这件龙袍这样重,却也还不足以让你低一低头。”
这调侃让婉襄觉得有些不能承受,将那件龙袍从自己头上扯了下来,想要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但即便是生病之后的雍正,力气也更比她大得多。
婉襄发觉自己怎样挣扎都没有用处,内心的反骨又被一节一节地激活,于是她追问宁嫔的下场。
“昨夜万岁爷晕厥之前,对宁嫔的处置还没有说完整。熹贵妃不敢擅专,只令人将宁嫔带回到了杏花村中软禁。”
“嫔妾敢以性命起誓,宁嫔之罪孽货真价实,绝无一字虚言,万岁爷要如何处置她?”
雍正仍旧不松手,“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居杏花村直至身死。”
他分明已经相信了是宁嫔做的这些事,方才却又问她那般诛心的问题,她不明白了。
婉襄又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赐宁嫔一死?”
尽管她也分明知道不会,这不符合历史。
“皇考在世时曾赐给她阿玛一首御诗,她也算是功臣之后。”
“西北那些办事不利的将领,朕都可以看在他们祖辈的功劳之上饶他们一命,宁嫔死于不死,于朕本身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可于婉襄而言未必没有区别。
她想继续和雍正争论,或者让他先放开她也可以,雍正却又问了一个她不喜欢的问题。让她没法进攻。
“婉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宁嫔是这一切事情的主使的?”
她很早就知道了,或许是因为裕妃给她的那张没有烧尽的纸张,或许更早一些,在九子墨之事发生的时候,她就知道后续这一切事会是谁做的了。
但不能唯心,任何事都要证据,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万岁爷应该还记得种绿吧?她是最早服侍宁嫔的宫女。她的死不是意外,是宁嫔将她毒死的。”
“嫔妾偶然间得到了一张没有烧尽的纸钱,上面记载的是种绿真正去世的日子。此言有晴蒲为证。”
不需要婉襄再挣扎,他松了手,“所以你去岁要求朕让你见晴蒲一面,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后来又将晴蒲送到景陵去守陵,是为了防止宁嫔下手暗害?”
他把这些话说得很慢,阴雨不停地天气,他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可是婉襄,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朕呢?朕与你何时疏离到这个地步了?”
他这样说,婉襄心中遽然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进她身体里,将她的两个灵魂紧紧地钉在一起。
“不是的。”
她也知道她当时的做法不是最明智的,不用裕妃说,不用此刻的雍正说,不用任何人说。
可那时她始终对历史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心存敬畏,也根本就不敢对宁嫔当真如何。
雍正神情冷峻,随手拿起一件披风,随意地往身上一披,便大步向明间走。
“不是的!”
她早知道那时候这般决定不是最好的处理的,她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婉襄追了几步,终于能够握住他的手,“我并不是不相信四哥,我只是……”
转过身来的时候,并不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四哥……”
“你分明不是不在意朕。”
雍正的语气里有着睥睨天下的笃定,她被他捏在手心里,可以自己选择做一粒沙子,或是一颗东珠。
“不管是因为什么,朕不想再追究了。”
不追究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也不追究她为什么忽而待他冷淡。
婉襄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她脖颈上,微微抬起她的头,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
“朕听太医说,民间的确有些妇人产后会性情大变,毕竟生产之事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志怪故事里还有妇人生完孩子之后换了个魂灵的记载。”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为她找好了理由。
“至于朕的病……自弘曕出生之后,朕瞧你多郁郁寡欢,朕便也如是。喉头里憋了一口血,昨夜生一场气,全吐出来了才好。”
婉襄下意识地反驳,像从前在他面前说话一样自然,“四哥又在胡说,那些丹药将您体内的元气全调理得乱了,您还觉得是好事……”
他的手指微凉,按在她唇上,“你不信朕说的话,或者朕做些什么,来让你相信。”
“如果你是刘婉襄的话,或许我也就是雍正。”
尹桢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婉襄脑海里,像是山顶古刹之中的一座老钟,被小沙弥周而复始地敲响。
第一下是振聋发聩的,而后就像是涟漪,一圈一圈,渐渐无痕。
他即是尹桢,她重复爱上的是一个人的两世。
下一刻婉襄用力地抱紧了他,时隔一个多月的第一次。
他的体温是如此真实,就像过去数年,就像未来数年他们一同经历过的时间一样,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背叛。
雍正似乎也愣了一瞬,而后才伸出手轻轻地,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变化都只是因为弘曕。一个母亲不是非得要爱她刚出生的孩子,可若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连自己母亲的爱意都得不到,未免也太可怜了。”
“不是的,我没有不爱弘曕……”
只是那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法面对她自己,只好将除了嘉祥之外的任何人都当作过路之人。
今日尹桢的话又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一些,原来她不会一点一点忘记未来发生的事。
原来她可以把控那个时刻的来临,那么,她至少可以用柳婉襄的意识来继续爱着他,直到生命的终结。
“怎么不问一问朕,为什么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弘曕’?”
婉襄还当真没有想过,“四哥原本说让我来取的。”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若是不给阿哥取名字的话,百官会以为朕不喜欢他的。朕不愿让他受委屈。”
所以在弘曕出生的前几日,他其实都和雍正在一起,在勤政亲贤殿里,并不在婉襄身旁。
“‘曕’者,晒也。那一日你生完弘曕,朕坐在你窗前,日色西沉,含韵斋外隐隐有嘉祥的笑声,有弘曕的哭声,可朕觉得这世上最满足的事情就是看着你这样安静地睡着。”
婉襄缩在他胸膛里,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哥,去看看弘曕吧。”
第205章 一家
雍正换了常服, 而后便与婉襄一同登车前往西峰秀色。
昨夜婉襄一夜未归,获萤本来忧心不已,此时见婉襄和雍正携手归来, 悬了一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些许。
嘉祥原本由她哄着在含韵斋外散步, 此时一见了父母,便摇晃着小腿从获萤怀中挣扎下来, 大笑着朝着他们跑过来。
雍正一把将她捞起来,父女俩有一阵子没有这样亲热,一面说些小孩子的幼稚话,一面朝着含韵斋中走。
婉襄稍稍落在后头一些, 获萤同她说话,“瞧着万岁爷的脸色不太好, 昨夜勤政亲贤殿是急传了太医的,这……”
她们二人说话, 声音都压得很低, “胡乱服用丹药, 又急怒攻心,所以吐血晕厥过去。”
“太医说是说没有大的妨碍,可是……总归慢慢将养, 不要在服用那些没用的,只会害人的东西,也就好了。”
“弟弟又在睡觉。”
嘉祥这样认真地说了一句, 雍正忽而回过头来望了婉襄一眼, “去看看弘曕吧。”
又逗着嘉祥,“去看看嘉祥只知道睡觉, 一点都不好玩的弟弟。”
他用他的鼻子蹭着嘉祥的脸, 嘉祥是爱笑又咋呼的性格, 在雍正怀中扭来扭去,整座西峰秀色里都是她的声音,好像鲜活了不少。
白日里弘曕就放在婉襄的内殿里养着,雨后初晴,日光照耀在弘曕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