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211)
而从他说他询问天下士子意见的时候,婉襄就知道他想要问她的是什么了。
天子做了决定,其他人还能说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是那些士子敢说一个不字,说不定就被打为吕留良同党。
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但人生很多时候也就是在为了浮名,为了一些空虚的东西而努力着。
如果她问婉襄是否理解,那么她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从可以因为一些言论便剥夺那个人的性命开始婉襄就已经不理解,当然更不能理解封建王朝的连坐惩罚。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存在时间之差,世俗之见时她仍然恋慕的人。
她不再忍心像雍正八年时那样和他争吵,再伤害他了。
“不瞒四哥,其实在您向我提起这件事之前,在御花园中偶然遇见宁嫔,她就已经同我说起过这件事。”
宁嫔的立场和雍正是一致的,只不过或许是为了除去婉襄这个眼中钉,她加意描绘了吕留良及其子被开棺戮尸的惨状,希望能惊吓婉襄。
婉襄很快就反击了。
“这世间只有一个帝王,却有悠悠众口。帝王做下的决定注定要为众人所评判,不仅仅是当代之人。”
“可无论他们如何评说,四哥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已经做完的事,也更无可更改。改弦更张是四哥最讨厌的事,不必为此多费心神了。”
就算是帝王,也会犹疑,也会畏惧人言,而她不能为吕留良和他的后人做什么,她说再多的话也不能改变历史,她能做的只是稳住雍正的心。
他也许也在害怕她对他的看法会因此而改变,觉得他残忍、暴戾不仁。
婉襄抓住了雍正的手,把它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它很快就会有动静,能感受到额娘和阿玛的触碰了,就像嘉祥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一样。不必着眼于已过去之事,重要的是将来要如何做,还有没有人敢这样做。”
入芝兰之室已久,藏香已经不闻,转而飘来的是食物的香气。
在他为她的前一句话而做出反应之前,她向他撒着娇,“四哥去帮我把那只炭盆炭底下的白薯取出来,我有些饿了。”
他原来不解香味来处,此时明晰,不觉微笑,“其实都已经很晚了。”
“是他要吃。”婉襄用上了她已经许久没用的小伎俩。
雍正先让婉襄靠在鹅羽软垫之上,而后才站起来,拿起平日太监使用的钎子,将婉襄埋藏其中的白薯夹了出来,略凉了片刻,才递给她。
“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婉襄同他打官腔,“白薯贫富皆宜,不拘烹调之法,仅仅以炭火煨熟便有自然甘美之味。较之以山药、芋头等尤足济世,实在是朴实有用之材,四哥难道不喜欢么?”
“若论人才,自然如此,但于食物而言,未免太过粗疏些。”
婉襄掰了一小块递给他:“若是四哥尝过一块,就不会这样说了。冬日里白薯最为适宜,既可以饱腹,也可以暖身。”
像在科研所下班之后的冬天的夜晚……她望着雍正,忽而觉得一阵陌生。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从前和他一起做过这件事?
“说来这番薯还是雍正八年时福建海关监督准泰呈进,那时朕命仅于圆明园该管处栽种,这一两年也发了无数新苗,千万倍于彼时。”
“雍正八年……”
是她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年,也是他们因为不熟悉,不理解彼此而产生最多摩擦的一年。
在今日开口问她吕留良之事的时候,他一定也想到了那时。
发完这些感慨,雍正无声地将这块白薯吃完了,手上残留着白薯带来的热气,抚过婉襄的脸庞。
“这一次不能再拒绝了。”
什么?婉襄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话语上。
“朕之二子之母,如何能仅为贵人?即便为嫔也太委屈,朕想让你做朕的贵妃。朕怕你觉得朕是忘了,不能再不向你提起这件事。”
为她鸣不平,为嘉祥鸣不平,如今又是为她了。
可是嫔位就已经很好了,历史上的刘婉襄没有得到更多,所以她也不能。
“从未听说过由贵人一跃而至贵妃的,四哥难道忘了《大义觉迷录》中所言之事么?”
她不想让他再被世人指责了。
婉襄仍旧安慰着雍正,“其实四哥何愁没有来日,您自己也不是一步登天的。”
他是从贝勒,亲王这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且让我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吧。”
即便明知是谎言。
他重新将他抱在怀中,“那么封号呢?婉襄,你自己有想过吗?”
她觉得有些困了,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像嘉祥那样吃饱了就睡的小猪,“四哥这是想偷懒,居然让我自己来想。”
“‘谦’字如何,谦者,敬也,恭顺谨慎。朕不揭了你那羔羊皮,旁人眼中你还是那个不读书识字,只以恭顺小心取宠于朕的小小妃嫔……”
婉襄已经睡着了。
第179章 美人
“……万岁爷已经下谕, 要将四阿哥、五阿哥封为亲王。亲王么,身边不能只有一个嫡福晋,自然要提拔侧福晋的, 到时候有人能名正言顺地出来管事, 你也就能轻松些了。”
年节下主母大多忙碌,纵然四阿哥尚未分府, 居住于宫中,富察氏也有许多事不得不亲力亲为。
正月里雍正不过是下了旨意给宗人府,二月才会正式册封。
四阿哥弘历为和硕宝亲王,五阿哥弘昼为和硕和亲王, 除此之外,康熙的第二十四子允秘也在这时被奉为和硕諴亲王。
富察氏伴着婉襄朝着燕禧堂走, “凡是亲王,都应当有两位侧福晋, 从前也和四阿哥商议过这件事, 如今还只看好一个人。”
“等到正式封了亲王之后, 或者皇阿玛还会赐婚,只盼着到时四阿哥能得一个慧心灵性的侧福晋,我也可以少些操劳。”
婉襄望着富察氏笑了笑, 没有评论什么。
他们夫妻此时看好的侧福晋大约就是高禾晏,而后她果然也成为了宝亲王的侧福晋,甚至还是雍正钦点的。
而另一位侧福晋, 后来的继后那拉氏也如富察氏所说, 是雍正十二年三月时,由雍正指给宝亲王的。
一位元后, 和一位继后, 不知道她们都在生时是怎样相处的。
史书上说, 敦肃皇贵妃十分敬重孝敬皇后,为她打理后宫诸事,却没有怎样写过孝敬皇后待她的态度。
从裕妃的言谈之中可以知道皇后面上待谁都是温和又冷淡的,便是私心为一个人好,也不会宣之于口。
不知她对敦肃皇贵妃,一个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占有她丈夫几乎全部宠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态度。
“婉襄,这春联也是你写的么?”
婉襄出了片刻的神,闻言望向走到那幅“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对联前的富察氏。
她是婉襄在这个时间里唯一的知己,所以婉襄并没有连是否读书识字也欺骗她,随口道:“和送给你的那幅一样,也是我仿照圣祖皇帝的笔迹写的。”
反正雍正的字也被评价为“肖似乃父”。
富察氏立时便笑起来,“才不是呢,这个‘乾坤’的‘乾’字,唯有皇阿玛才于‘日’字上开口,圣祖皇帝写的‘乾’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调侃着婉襄,“分明是仿照皇阿玛的字迹写的,你是怕我嘲笑你用情至深吗?”
是这样吗?
婉襄根本无心理会富察氏的调侃,她很快就记起来,在她第一次在雍正面前写字的时候,害怕他多心,她找的也是这个理由。
可是康熙是和他相处了几十年的父亲,他的字既然肖似康熙,又怎么会不知道康熙的“乾”字写法?
她在他面前说了谎,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像不知道一样……
婉襄脑海中又浮现出数日之前宁嫔的挑拨之语,“也不知万岁爷怎么就一点都不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