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11)
巴衮只望了桃叶一眼,便很快察觉到自己在婉襄面前失礼,又行了一礼。
“请贵人恕罪,其实微臣与贵人身边的桃叶姑娘曾有旧怨,今日过来也是想寻桃叶姑娘,向她赔罪的。”
旧怨?他指的不会是乾清宫……
“去岁冬日,桃叶姑娘为贵人之故,曾经想要擅闯乾清宫,为微臣所拦下,差点伤及桃叶姑娘的性命,因此……”
这件事婉襄早就知道了,观桃叶今日行止,分明不是第一次和巴衮有所交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若一个男子这般执念一个女子……
婉襄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转移话题。
“今年春夏圣躬不安,马佳大人的父亲马尔赛大人同其他几位大人一起为万岁爷赞襄机务,懋著忠勤,事事妥协。“
“因此万岁爷赏了几位大人一等阿达哈哈番的世职,或带于本身,或给予子嗣,任由几位大人自行处置。”
一等阿达哈哈番是一种清朝世爵,是满文名。汉名为一等轻车都尉,相当于正三品。
“我听说这世职落在了马佳大人身上,还没有好好恭贺过。”
提及父亲,巴衮自然要谦逊些,“都是阿玛的功劳,微臣无有功劳而得爵位,实在惭愧。”
婉襄和巴衮虽然几乎天天见面,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能说。
此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的话题,见桃叶一直低着头,只好催促他走。
“既然马佳大人是来寻桃叶的,那么我就不久留你了。桃叶,你跟着马佳大人出去,好好地说,把误会解开了也就是了。”
桃叶闻言立刻抬起头,似是有些不情愿,但她此刻终究没有什么办法,她不会当众忤逆婉襄的意思。
只好极轻淡地同巴衮道了声“请”,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房中走了出去。
桃叶一如既往,巴衮却一直微微低着头凝视着桃叶的背影,再看不见了,婉襄收回了目光。
在这个过程中桃实一直都继续着她的活计,倒像婉襄给她取的这个名字一样,是个实心人。
天气实在舒适,午后婉襄总是犯困。
此刻也到了她平日里午歇的时候了,她虽然迫切地想知道桃叶和巴衮之间的纠葛,实在耐不过这困意。
正打算躺下来歇一歇,便望见种绿扶着宁嫔的手缓缓地迈过了院门。婉襄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进来,宁嫔和婉襄互相见了礼,在床榻前的圆桌旁坐下来。
总是宁嫔先开始寒暄,“近来婉襄你的脸色都不错,不像那一夜看起来苍白难看了。”
而令婉襄吃惊的是,宁嫔竟然也不像从前见面时那样神清气弱了。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绿色缎绣大勾莲纹的采莲衣,虽然仍是青绿之色,间杂着红、黄、蓝、橙数色,便为她增添了不少的精神。
用家常的素钿子装饰,也和衣服一样点缀各色料石,和谐的配色之下,今日的宁嫔,实在和她从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原来苦难也可以增添人的精神么?
宁嫔会自己提及“那一夜”,也在婉襄意料之外,“宁嫔娘娘看起来身体也好了许多了,如此,万岁爷总算能安心些。”
宁嫔低头浅笑,犹如木芙蓉之影倒映在水面上。
“自从雍正六年时,宫中流传起与我有关的那些谣言,万岁爷与我之间便渐渐疏远了。他有天下万民要担忧,我实在不算什么。”
谣言?似乎赏如意的那一夜,雍正也曾经提起过,宁嫔同她一样,曾受流言之害。
宁嫔今日要将这件事告知于她么?
“不知娘娘方才所提及的谣言……”
婉襄递了话梯子,宁嫔的笑容越加苦涩,水边的美人皱了眉。
“是些陈年旧事了,也不知道哪里流传起来,说我小时在江南订过婚,是因为未婚夫年少夭折,后来才进宫选秀的。”
旗人女子必须要进宫选秀,选妃子或者选宫女。这谣言同样是无稽之谈。
婉襄正要出言安慰她,她却忽而又开了口,“若是落选的话,我的确曾经有一个未婚夫婿,但那也不过是两家戏言。”
“我不知道是谁这样恨我,连那人的出身、姓名、生辰都送到了万岁爷面前。那是我刚刚有孕的时候……”
一滴泪飞快地落下来,种绿站在宁嫔身旁,遮去了她抹泪的模样。
又片刻,种绿才慢慢地退开了。
“今日本是要来给你道喜的,倒反而提起一些旧年无谓的事,是我不好。若是不介意的话,你往后便唤我晚沐吧。”
而婉襄望着她清丽的面庞,却在思考,雍正那一夜提及的,宁嫔自己知道的,令他们疏远的事,难道就是这样的欲加之罪吗?
雍正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如若不然,便是宁嫔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
“夏日里你生病的时候,我偶尔会来你的桃花坞坐坐。如今我在杏花村中久等不来,也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她回过身去,拿起小宫女捧着的锦盒。尚未打开,便已有淡淡香气。
“这是一块九子墨,郑众的《婚礼谒文赞》中说:‘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子孙围边。’”
九子墨通常用来祝贺婚礼,这块墨或许还是宁嫔的陪嫁。
“如今我那里似这般寓意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或折成银子,或原样散给了圆明园周边的贫苦人家,只剩下这一块九子墨。”
“虽然知道你不读书习字,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块九子墨合适。”
她在种绿的搀扶之下站起来,已有离去之意,“婉襄,你好好照顾自己,便不必出来送我了。”
第93章 香气
“明知道你不读书识字, 还送九子墨给你?”
雍正的朱笔在白玉荷叶式笔掭停留了片刻,继续在密折上龙飞凤舞。
婉襄也拿着笔,在试用她的新墨。
“木叶枯荣记岁月, 雁声南北报春秋。”
她抄写的是他的御诗, 品评了一句:“此句为诗家语。”
而后道:“送礼本来取的便是一个寓意,更何况这块墨的香气我很喜欢。”
这块九子墨通体墨黑, 唯有“九子”两个字以金漆绘就。雕刻的图案为“龙生九子”,每一只瑞兽都活灵活现。
读书识字,尤其是有所成就的人通常都会喜欢文房四宝,婉襄也不例外。
雍正斜睨了她一眼, “你倒是愿意替宁嫔说话。”
婉襄很快反驳他:“我从不替任何人说话,我只是习惯于说一句公道话。”
抄完一首诗, 婉襄放下笔,拿起案几上的纸张, 凑上前去, 轻轻地将上面的墨痕吹干。
但这墨香一下子距离她太近, 浓烈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忽而令她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婉襄迅速地站了起来,飞快地朝着勤政亲贤殿的后殿走去, 趴在痰盂上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觉得好了些。
在察觉到她不适的一瞬间雍正便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跟着她进了后殿, 此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希望她能很快舒服些。
婉襄没有赶他走的余裕,也没有这样的意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 从那两场分歧之后,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越发紧密无间, 他们都在无言又极力地消除着世俗角度而言,他们天差地别的地位。
干呕了片刻,婉襄终于觉得舒服了些,接过他递来的清茶,用手帕擦干净嘴角,便干脆向后倒在了他怀里。
“分明只有那一夜吐过一次,后来就没有再吐了。今天怎么忽而又这样了。”
她清楚地知道怀孕于女子的身体而言是一件没有什么好处的事,之前也的确没有做好准备。
可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她其实查阅了很多资料,只有当那些不良反应从文字变成具象的感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能够真正体会到这件事于女子而言究竟多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