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78)
看起来就是极普通的村子,谁能想到这里是乱党窝点呢?
老苏大夫捋着胡须感叹:“天下太平有何不好?非得搅乱?前两年旱灾,好不容易缓过来,眼瞅着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怎么就不能安分呢?”
姜屿眼下泛青,疲色比其他人还有名显几分。
他看着田地中的粮芽,神情淡淡,却始终给人一种安定之感,“这世上人皆各行其是,有人搅乱,便有人按部就班;有人以治国安民为己任,便有人自私自利……”
老苏大夫闻言,问道:“大人是哪种人?”
姜屿道:“我与志同道合之人,惟愿国泰民安。”
话毕,他便抬步向前,随下属前往魏元丰在村子里的居所。
老苏大夫捋胡子的手带着欢欣,一脸褶子舒展开,“世间好人总是多过恶人。”
另一头,姜屿在魏元丰的书房中看到了那幅《山河图》。
他只一眼便确定,画不是兄长姜岑所画。
姜屿又拿清水浇上去,看见消退后又显露出来的颜色,微蹙眉,轻启唇:“粗糙。”
颜料粗糙。
颜色单一不纯,毫不精细。
地图画得也粗糙。
简白地指明藏军饷之地便罢,粗暴之极。
可……为何如此?
第51章
五月初八,陆仁一年祭,施晚意主张简办,陆家无人提出异议。
大公主诚信,隔日便派人送来夏日宴的请柬,时间在五月二十五日。
一同过来的,还有施家的喜信儿。
齐筝派了她身边儿得用的管事嬷嬷亲自来报信儿:“二娘子,咱家大郎君十一过大礼,夫人请大娘子和您都过去。”
施羽订婚,对象是平南侯嫡次女朱瑛。
这是一门好婚事.
施晚意很为施羽高兴,不过多问了一句:“订婚的喜日子,我自然乐意去,但平南侯府可会忌讳我新寡?”
管事嬷嬷直接回道:“夫人让您放心,该去去,侯府若是忌讳,这门婚事也不会成。”
施家权势确实全都仰赖于太后和陛下的恩赐,旁人可能觉得这种靠山不够牢靠,难免会生出急功近利之心,想要稳固自身。
可施家人理直气壮,随性而为,连齐筝都沾染了这毛病,丝毫不会舍不得一门所谓的好婚事。
施晚意听得直乐,“嬷嬷回大嫂,我一定去。”
施家的嬷嬷走后,宋婆子道:“施家肯定不在意,您何必理会旁人忌讳不忌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施晚意不以为意道,“我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人家直截了当地答,多省事儿。”
猜来猜去累得慌,坦诚地表态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弯弯绕绕。
且做姑姑的,订婚得送礼,成婚得送礼,新媳妇进门认人,也得送礼。
问一问,施晚意也知道日后如何对待人家,总不能礼送出去她自个儿还惹一肚子不开心吧?
施晚意一口一个樱桃,苦谁不能苦自己。
“娘!”
陆姝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进来。
施晚意吐掉核,抬眼,问进门的陆姝:“忙什么?”
她原来是白胖,现在是黑壮。
仍然算不上好看,可那股精神劲儿瞧着便喜人。
陆姝快步进来,自顾自搬个凳子到她榻前,一屁股坐下,兴致勃勃道:“娘,明日府里小学堂没课,姨母说要带我出城,教我打猎,您去吗?”
婢女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陆姝接过来,随手擦脸上的汗,双眼明亮地看着施晚意。
打猎啊……
施晚意有些兴趣,“几时出门?”
“卯时。”
陆姝擦完手,伸向她的樱桃。
“啪。”
施晚意轻轻拍开,护食道:“你的送你屋去了,别沾我的。”
陆姝嗤一声,起身往外走,“话我带到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一阵风似的离开。
施晚意捏着樱桃梗,喂一颗给宋婆子,嘟囔道:“风风火火的,比我都忙。”
“您自个儿吃。”她直接送到嘴边,宋婆子不得不张口,咬着樱桃退后一步站远些,嚼完才接话道,“姝姐儿整日都高兴极了。”
这倒是。
施晚意也高兴,下地去挑选明日出门要穿的骑装。
要去打猎喽~
晚膳,陆姝一本正经地提出跟施晚意同床,“宋嬷嬷她们太惯着你,根本不让人打扰你睡觉,我得叫你起床。”
施晚意没拒绝,母女俩时隔许久,又一次同榻而眠。
陆姝白天消耗掉精力,一沾床就睡着。
施晚意没消耗精力,睡眠状态也不相上下。
但她夜里被陆姝“打”醒了。
施晚意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侧头无奈地看着陆姝睡梦中打把式。
上一次一起睡,她还没这毛病,不过是上了一阵儿武艺课,刻苦到梦中都要练武的程度,属实少见。
又一脚飞过来,施晚意抱起被子挡在身前保护好自己,随后毫不犹豫地推陆姝,“醒醒,陆姝,醒醒。”
陆姝不耐烦地挥手,“嗯~”
你还哼唧。
施晚意放下被子,摇晃她。
陆姝眼皮费力地挣开,看着模糊地黑影,下意识出拳。
施晚意还没看清楚,但莫名感觉到不对劲,本能地伸手一挡,正正好好攥住陆姝的拳头。
“!!!”
这敏捷的伸手!
施晚意略显兴奋道:“陆姝,你看见了吗?娘厉不厉害?”
陆姝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问:“你干什么?”
她要抽手,施晚意不让,抓着她的小拳头晃,“我这么厉害,你明日别忘了。”
“嗯嗯嗯。”陆姝敷衍地应声,作出翻身背对她的动作。
施晚意松开她的手,压着她的肩,没让她动,“先别睡。”
陆姝困得烦躁,语气变差,“干什么!”
施晚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你还发脾气。”
陆姝一懵,待到听完她的话,“我真那样了?”
“骗你作甚。”
陆姝问:“那怎么办?”
施晚意扯起被子一角,挣了挣。
陆姝便爬起来。
外间,守夜的婢女听到动静,问道:“娘子,有事吩咐奴婢吗?”
“无事。”
床上,施晚意铺平内被子,在上面拍了两下。
陆姝领会到她的意图,撇撇嘴,趴上去,双手紧贴身体两侧,绷直。
施晚意扯着她身下的被子,拉扯。
生母手无缚鸡之力,可总是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陆姝自力更生,手揪住被子,顺着她的力道,滚起来,自己将自己裹进被子。
“好了吗?”
“不保险。”
施晚意下床,趿拉绣鞋到柜子里,翻出两条披帛,重新回到床上。
陆姝:“……”
反正生母总有办法达成目的,反抗不如顺从。
施晚意用披帛捆好她的腿,又挪到上半身。
陆姝困得迷迷瞪瞪,还得靠着腰力支起上身,方便她捆自己,“紧些。”
施晚意没回应她,扯了扯披帛,有空余,方才在上方打了个结。
陆姝闭着眼感觉她停了,拱腿一蹬,翻身滚远些。
施晚意重新躺进被子里,伸出手揪着她身上的披帛,防止她掉下床。
母女俩很快又睡下。
外间的婢女完全不知道她们大半夜不睡,玩儿这样奇奇怪怪的“游戏”,直到听不到动静了,才安心躺下。
翌日寅时,陆姝醒过来,眼睛半睁半阖,含含糊糊地说:“娘,起床了……”
施晚意手搭在她身上,无意识地拢了拢,完全没醒还回答她:“还早,再睡会儿。”
没睡醒的时候耳边有人告诉“再睡会儿”,起床便会变得更艰难。
加之昨晚两人还折腾了那么一通,陆姝挣扎都没挣扎,就和她又沉入梦乡。
寅时一刻,宋婆子来到门前,听屋内毫无动静,便离开先去安排出行。
寅时正,宋婆子又来到房门前,依旧安静,琢磨施晚意睡不好精神不济,想着让她再睡一会儿,便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