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57)

作者:张佳音

方既清体贴道:“与其你无头苍蝇似的找,不若我回京兆府一趟,查查二娘是否买了新宅。”

一对比,他这处理细致周到许多,施春浓便认同他的办法,并道了声谢。

方既清一派淡然道:“二娘是你妹妹,便也是我妹妹,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他近来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施春浓有些别扭,借口要跟施老夫人说此事,招下人来说话,并不应承他。

方既清包容地注视她片刻,方才出门,但他的马车并没有前往京兆府衙,而是直奔长寿坊。

此时,老戚氏久等施晚意不着,又听了施家的回复,积愤于胸,一下子又砸了许多瓷器。

正院儿的动静传到别的院,除了她的儿女关心,陆侍郎那儿没激起一点儿水花。

而方既清到姜屿那个宅子,道明来意,护卫便冲着隔壁学了几声鸟叫,传信给姜屿。

没多久,姜屿便踩着光明正大杵在墙角的梯子,翻墙过来。

他面上丝毫没有对方既清突然到来的意外之色。

方既清便了然,“二娘果然在你这儿。”

夜凉,姜屿墨发如瀑,披了件厚实的斗篷,随手解下,便露出里头的里衣。

看起来像是已经就寝。

他随便地坐下,长发垂在肩头,一副餍足又惬意的模样。

方既清微微蹙眉,“你和二娘……”

他到底做不到询问别人私房之事,转而道:“你可知陆家派人去施家找二娘,若非施家含混遮掩过去,恐怕要生出事端。”

“如何会有事端?”

姜屿含笑,笃定道:“二娘身边有忠仆,施家有心细如发的长媳,方家有师兄。”

他当然不会拿施晚意的名声玩笑,必然是考虑得当。

方既清探究地看他半晌,问:“你的手笔?”

“师兄,她亲近的人知晓她夜不归宿,应是会胡思乱想吧?”姜屿并不否认,手撑着下巴,“待到日后事发,我这样的女婿,他们很难不满意吧?”

诡计多端。

方既清冷漠道:“若是我女儿,教男人拐去私宅夜不归宿,我定要打折那男人的腿。”

若施晚意有意改嫁,也不至于这般费尽心机,只是到底不够光明。

姜屿笑容淡了淡:“……师兄先有女儿再说不迟。”

方既清被戳中痛处,冷笑:“呵。”

师兄弟之间的盟约坚实又脆弱。

此时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皆带着不善。

方既清便也没有告诉姜屿,施晚意新置了一处大宅,正在修整。

不过他回方家后,与施春浓说了此事。

施春浓理所当然便以为施晚意住在那处新宅,安心下来,免不了嘟囔几句:“这样的事儿也瞒着家里,待到见面,说什么都要训她几句。”

而方既清借着为施晚意奔波,又在施春浓面前卖了两分好,成功留在了施春浓的屋里,为早日生下女儿向前迈出一小步。

·

施晚意一觉睡到第二日寅时初,睁开眼的时候,屋里还昏暗着,不能完全看清周遭一切。

她呆呆地醒神时,鼻尖嗅到熟悉的檀香味儿,都还没意识到她没在自己的炕上。

直到姜屿发出声音:“二娘,你醒了?”

施晚意惊地坐起,仔细一瞧,终于发现异样。

姜屿站在床榻外,轻声问:“二娘,可要喝水?”

施晚意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外衫已经脱了,盘起腿,没有任何异样之感。

她隐约能回想起来,她昨日醉酒后也一直惦记着书生的身子,只是现下看来,俩人啥也没干。

“二娘?”

施晚意回神,想着就算无事发生,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便软软地应了一声,然后挑开帐幔。

她睡得衣衫松散,一头青丝慵懒地散落在肩头。

姜屿乍见她这模样,微怔,“原来看着二娘起床,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瞬充盈在胸腔的满足,教他难以自拔。

可想到只是偶然的一日,便又怅然若失。

他的话比昨日之前又直白亲密许多,说明两人也不是全没进展。

施晚意一琢磨,故意咬着嘴唇,试探地问:“朝时,昨日我没失态吧?”

姜屿:“……”

竟然真的忘了。

施晚意一看他不答,忙道:“我酒量不济,若真做了什么,也是酒后从心而为。”

从心……

姜屿无法不承认,她一句话便抚慰了他因她忘记而生出的郁闷,嘴角翘起,心平气和道:“我叫你的婢女进来伺候。”

他出去片刻,随后施晚意的婢女进来,覆在她耳边轻声禀报昨日的事儿。

施晚意睁大眼睛听完,催促婢女们赶紧为她收拾。

她完全没想到一晚上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连她娘家都知道了。

而姜屿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施晚意她们忙乱。

待到施晚意坐上马车,吩咐先回施家,才懊恼起来。

这要是真发生什么,也就算了,可什么都没发生,她还得承担发生了的后果。

亏极。

第39章

长寿坊在城西南,施家在城东北,来往几乎跨越整个京城。

施晚意走得颇早,懊恼一会儿,事儿已经出了,着急忙慌着实没必要,是以路过东市时,她就让马车进去,找一家食肆用早膳。

此时时辰尚早,市井长街,行人不多,食肆里的汤锅咕嘟咕嘟沸腾着,白雾缭绕,伙计站在门前高声吆喝,唤客入门。

施晚意喜欢这烟火气,便叫停马车,进了这家食肆的门。

东市行走的达官显贵颇多,伙计应是没少招待贵人,半点儿不诚惶诚恐,对施晚意一行热情备至,“小店有雅间儿,娘子您这边儿请。”

大堂里有两桌人,一桌幅巾布裘,读书人模样;一桌动作豪阔,高谈论阔,早餐吃出推杯换盏的架势。

泾渭分明,又确是寻常生活。

施晚意走过时瞥见那几个读书人,不由想起,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书生用幅巾包发。

不过只一念闪过,并不多想。

而早膳极简单,只是一碗汤面。

面揉得筋道,臊子做得也好吃,偶得意外之喜,施晚意心情一下子便畅快起来,专注于眼下一碗面,其他全都抛到脑后。

她下马车便派人去施家知会了一声,待到吃完回施家,一进去便对上娘家人的三堂会审。

亲爹施老爷,亲娘施老夫人坐在上首,长嫂齐筝和姐姐施春浓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施老夫人板着脸,斥道:“站好,等一会儿宋婆子。”

施晚意一人站在堂中,眼神询问地望向长嫂。

齐筝解释道:“母亲方才派了人去陆家,请宋嬷嬷过来说话。”

施晚意眼睛微动了动,对施老夫人笑道:“母亲有事,何不直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毫无保留。”

施老夫人张口就要骂她两句,“你翅膀硬了……”

齐筝在一旁轻咳两声提醒。

施老夫人醒过来,“你休想唬我!”

说完她瞪施晚意一眼,闭紧嘴。

施晚意哭笑不得,再次转向齐筝,“大嫂,这是何意?”

齐筝对她和颜悦色道:“二娘,稍后宋嬷嬷来,你不准使眼色,不准说话,老老实实待着。”

施老爷则是一脸心疼道:“二娘,听你娘和长嫂的,待宋婆子来了,就让你坐下,累不到你的脚。”

这哪里是脚的问题。

施晚意又转向姐姐。

施春浓略歉意地看她一眼,随即默默扭开脸。

施晚意越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这是要闹哪一出。

齐筝让人将施晚意的婢女全都带出去,几人便谁都不搭理施晚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施晚意摸不着头脑,可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许久之后,久到施晚意脚有些泛酸,婢女进来禀报:“老爷,老夫人,夫人,宋嬷嬷到了。”

齐筝道:“请宋嬷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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