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39)

作者:张佳音

“方才疼痛缓和了,这又痛起来。”

施晚意越往里走,祝婉君的呻|吟声听得越清楚,她做不到进产房去安抚孕妇,便坐在堂屋里,询问备产事宜准备得如何。

她心里听着呼痛声,再次庆幸原身只留下陆姝一个,想起陆姝,都又顺眼了几分。

面上则始终不骄不躁,声音平缓。

二房有应对生产的经验,本也没有太乱,只是稳婆久不至,渐生焦躁。

但大夫人坐镇,不慌不忙,众人不由跟着镇定许多,更加有条不紊。

两刻钟后,稳婆终于赶到,拜见施晚意和陆仲之后,便进去查看产妇的情况。

陆仲又走到内室门口焦急地踱步。

施晚意眼前不禁闪过原身生产时的回忆,施家父母和兄嫂全都来了,而据施老夫人所说,陆仁稳坐如山。

其实在意与否,早就能从细节窥见。

施晚意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

不多时,稳婆擦干净手,走出来,对施晚意道:“夫人,还未开指,生产还早。”

施晚意见她微蹙眉,问道:“有问题?”

陆仲霎时紧张,紧盯着稳婆。

稳婆道:“贵府二夫人的肚子,我之前摸过,胎位很正,不过方才我再摸,有些歪了。”

陆仲一惊,追问:“不会难产吧?”

稳婆经过些世面,倒是镇定,“回大人,胎位还可以调整,现下说太早。”

陆仲仍旧心神不宁的。

施晚意坐在这儿的作用便显出来了,“尽管看顾着,有任何事,教人传话出来便是。”

稳婆应下,复又进产房。

陆仲在那儿转得施晚意眼晕。

但施晚意只是微支着额头沉静坐着,从始至终没说让陆仲回去休息的体贴话,他的妻子为她生产,休什么休。

东院里,陆妧和两个弟弟纷纷进了陆姝和陆一钊的屋子。

陆一钊醒过来,还安抚了二房的两个堂弟。

陆姝则是炕上忽然多了个人,也无知无觉,依旧睡得沉。

她睡觉又不安分,炕烧的暖和,她更是翻来覆去,一个翻身,半边儿身体压在陆妧身上,也没影响睡眠。

陆妧本来为了母亲生产心事重重、默默垂泪,一下子就喘不过气。

她想搬走陆姝,可陆姝就算瘦了点,还是个敦实的胖子,无论如何挣扎,分毫不动。

陆妧委屈,小声啜泣,在重压下睡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晚上发

第29章

初三一早,阖府醒过来。

陆姝八爪鱼似的抱着陆妧,将醒未醒的时候,胖手抓了抓,又捏了捏,鼻子一嗅一嗅,猛地睁眼。

陆妧的侧脸就在她眼前。

“啊——”

陆妧吓得一激灵,惊醒,“呜……”

随即,陆姝的婢女掀开帘子走进内室,满脸紧张地问:“姝姐儿,妧姐儿,怎么了?”

陆妧的奶嬷嬷也着急忙慌地跟着进来。

陆姝方才一下子蹿到了炕尾,缓了缓神,指着陆妧问:“堂姐为何在我炕上?”

陆妧还在哽咽,婢女连忙解释缘由:“二夫人昨夜发动,院儿里闹闹哄哄地,娘子就让妧姐儿姐弟到东院来了。”

陆姝这才知道她大惊小怪了,挠挠脸,蹭过去,推推堂姐的肩,别扭道:“我又不知道,妧姐儿你哭什么?”

陆妧控制不住哭得一抽一抽地,转身看向奶嬷嬷,问:“嬷嬷,我娘、我娘生了吗?”

奶嬷嬷摇头。

陆妧一听,担心地哭得更甚,“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婢女和奶嬷嬷一起劝她,她仍旧止不住地哭。

陆姝教她哭得皱脸咂舌,又离远了些。

这时,宋婆子走进来,板着脸道:“姝姐儿、妧姐儿,请起来用早膳,三位小郎君已经起床。”

连婢女都怕宋婆子,更遑论小孩子。

陆姝不敢跟宋婆子对着干,陆妧打了个嗝,也不敢继续哭。

但陆妧仍然挂念母亲,早膳时,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回去看母亲。

二房另外两个小子也都一样的神情。

宋婆子束手立在一侧,直接拒绝:“二夫人仍在生产,暂无大碍,你们回去,除了教二夫人担心,并无用处。”

二房三个孩子不敢反驳,蔫头耷脑地吃。

陆姝眼睛转来转去,悄悄戳陆妧。

宋婆子眼利,一看便知她有鬼主意,严肃喝止:“姝姐儿。”

陆姝只得收敛,老老实实地吃饭。

祝婉君这一胎确实比前两胎都要艰难,天亮了,仍然没有生产的意思。

陆仲还得上值,便郑重其事地拜托施晚意:“大嫂,我向上官请假后立即回来,劳烦大嫂帮我看顾婉君。”

施晚意坐在椅子上未动,轻点头,“我盯着呢。”

陆仲又是一躬身,“谢过大嫂。”

施晚意摆摆手。

他走后,施晚意便到外头转了转,凉风一吹,头脑清晰许多,鼻尖也没那股血腥味儿了。

算来从发动到现在,也才两个多时辰,妇人生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还有的等。

施晚意有些饿了,便让婢女给她和祝婉君准备些吃食。

与此同时,正院里,老戚氏后半夜没睡好,揉着太阳穴问道:“祝氏生产了吗?”

“回老夫人,还没有。”

“昨夜二房的人去寻施氏了?稳婆何时来的?”

庞嬷嬷禀道:“二房的婢女从正院离开就去了东院,大夫人早就准备了夜行文牒,立即便派马车去接的稳婆,没耽搁太久。”

老戚氏按压额头的手一停,对于二房没生乱子,没露出什么来,只冷淡道:“你去东院吧。”

她们主仆两个,到底生了两分嫌隙。

庞嬷嬷两边都得罪不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是,老奴告退。”

而阖府都知道二夫人要生产,大夫人在二房坐镇。

戚春竹不乐意施晚意专美于前,也穿戴整齐,来到二房。

祝婉君阵痛暂歇,施晚意正在吃馄饨,见她过来,也不意外,随口问道:“三弟妹吃了吗?可要一起?”

戚春竹离她远些还来不及,怎会和她一同用膳,“不必了,大嫂自个儿吃吧,我只是来看看二嫂。”

施晚意舀了一颗小巧的馄饨,一口吃下,而后慢条斯理道:“我劝你还是回去。”

“我是来看二嫂的,大嫂管得也太宽了。”

戚春竹坐下,一副要待下去,你奈我何的架势。

施晚意抬手随意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随意。

戚春竹骄矜地抬下巴,喊二房的婢女:“怎么还未上茶?”

二房的下人,三个孩子带走一些,粗使的婆子婢女进不得屋,剩下都在忙。

施晚意瞧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放下勺子,单手拎起茶壶起身,另一只手拿起一只反扣在茶盘的茶杯,小指一挑便杯口朝上。

“我给三弟妹倒一杯茶吧。”

施晚意边说边走向戚春竹。

戚春竹向后一蹭,背紧贴着椅背上,警惕道:“你别过来。”

施晚意偏要过去。

茶杯“哒”地放在她手边方几上,提起茶壶缓缓倾倒,茶水顺着壶嘴,水流入杯的声音清脆。

她手腕向上扬,杯满水停的一瞬,内室里又响起轻浅的呻|吟。

戚春竹一哆嗦,下意识回头。

祝婉君生过三个孩子,知道要保存体力,所以除了疼得厉害,其他时候呼痛的声音都很克制。

可戚春竹才头胎,一般人家都不准闺中的娘子靠近产房,她第一次正面见到生产,不由自主地紧绷。

“三弟妹,不喝茶吗?”施晚意放下茶壶,“水温正好。”

戚春竹笑不出,全副心神都在内室,也终于从馄饨的香气中嗅出丝丝血腥气,脸色微微泛白。

施晚意道:“还在开指,正式生的时候,叫得更惨。”

而且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

没生产过,兴许要吓得不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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