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渊难得犹豫起来。

不知“支离破碎”和“惨不忍睹”，哪个形容这调子，会更贴合些。

月有朦胧轻纱，悄悄披在迴渊肩头，同他一块儿走入后院，亲眼瞧见他家的人鱼小徒儿趴在池边，哼着那不成调的……

这种足以折磨人心智的哼曲，称之魔音也不为过，但迴渊心善，还是决定称其为小曲。

小人鱼的鱼尾若在日头下，会烁着耀目的金光，侵略性的美，让人难以侧目。如今月光轻怜，又是另一番诱人的景象。

鱼尾在池中轻晃，云裙蹁跹。

就是这个魔…小曲有些煞风景。

晋琅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迴渊的身影，立马转过头来，双瞳就像点缀繁星，煜煜生辉。

漂亮的鱼尾比他面上的笑要更直白，哗啦哗啦在池子里摇起来，又溅了一地水。

…平日里这小徒儿哪哪儿都乖，总敛着性子，但一化出鱼尾，就难掩本性。

怪也就怪在这儿，迴渊本觉得即为男子，无论年岁多少，也该刚毅坚韧，而晋琅太过娇气。他常有练训的想法，但每每瞧见他耷拉着脑袋，又或是鱼尾摇晃的模样，训斥的话就总是说不出口，久而久之，也就由着他闹。

毕竟是年岁还小，还是条人鱼，慢慢教导罢。

现下，人鱼晋琅半个身子浮于水面，身上的衣服被水流冲的松松垮垮，若不是腰带坚守阵地，恐怕迴渊能目赏大片绮丽风光。

“师尊！您回来了！”晋琅手扶着边岸，仰身向他探来，全身心都在表达着喜悦。

迴渊眼尖，见他小指缠着青丝金带，便站定在池边，屈膝俯身，亲自捞过他的手，执在掌心，耐心十足地为晋琅解开缠带。

晋琅是真的醉蒙了，笑了笑，喊他一声：“迴渊。”

直呼师尊名讳，换做是其他人，晋琅估计免不了一顿责罚。但天尊大度，更不在意这个，听他傻笑，眉间松动，竟也有几分笑意隐在眉宇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喝醉酒的晋琅是多么不老实。

小徒弟曲起尾指，勾上迴渊的小指，两指交缠。

他倾身来，动作很快，将迴渊的手背贴上脸颊乖蹭，不自觉在撒娇。

迴渊一时愣神，也不知道是忘记抽回手，还是别的什么心思。

发带缠在两人指尖。

晋琅下一秒又说：“师尊，徒儿尾巴疼…”

迴渊一瞬聚眉，又严肃起来，心思同目光一块儿凝向晋琅的鱼尾。为人师者，迴渊听见徒儿这句话，第一反应看他是不是又受伤了。

然而就在迴渊分心这一刻，藏着迴渊自己法力的发带攥住了他的腕，身形高大的男子向前倾扑，摔入水中！

明显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晋琅，他站起身，立即伸手环住少年窄腰，将其揽入怀中。

迴渊一身硬骨，把人鱼砸得晕晕乎乎。

小脑袋卸了劲儿，摇摇晃晃转一圈，耳鳍尖端的小明珠聚出许多滴滴答答的小水珠，最后人倚在迴渊肩头，又不动弹了。

……

明明他是被拉下水的那个，怎么反倒是他生了股罪恶感。

池水不算深，又溅出去不少，迴渊站起来，那池水顶多也就没到胸腔。

天尊即便落水也不显狼狈，滴滴答答水珠顺着玉冠，青丝，流淌滑落，又多出一位别有风味的月下郎君。

他闻到了一些珍酒佳酿的味道，心知小徒儿怕是喝酒失了智。

天尊的情绪一时难以言表，他不轻不重地浅叹一声，抱着晋琅便往池边走。

捞上去睡吧，在水里待着还不知道还要作什么妖。

晋琅从短暂的晕眩中挣离，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词是——梆硬。

什么材质的铜皮铁骨，迴渊硬得就像是万鬼城的城墙。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把混沌中的魔尊大人从醺醉中拽出来，他迷迷瞪瞪睁开眼，视线黏在迴渊白皙的脖颈。

那儿棱骨分明。

恰好鬓边水珠滑下，顺着颈间锁骨的弧度。

他被醉意与内心蓬勃的欲｜念驱使，凑过去，不紧不慢地咬上去，吸吮那颗即将坠落的水珠。

这个温热的怀腔猛地一僵，晋琅鼻端萦绕着的清冷水意，瞬间浸满了甜味儿。

“呵…”手也不老实，晋琅的手掌贴在迴渊另一侧脖颈，轻抚着，缓缓攀上脸颊，拇食一笼，僭越至极。

嗯，这儿是软的。

晋琅捏了捏，满心愉悦。

“迴渊…”他又叫了声师尊名讳，被逐渐浓烈的甜意勾得口干舌燥。

耳鳍最上边的那根尖柱明珠，绕来一撇含水的青丝，挂在耳朵尖，还挺重。

人鱼不安分地动了一下，撇开脑袋，伸手去够头发丝儿，把它从自己耳鳍上头扯下来。

数百年来，清心寡欲的迴渊天尊他…慌了。

一池冰水，被人鱼搅和的水纹荡漾。

他从未遇过…不，他从未被人这样冒犯，乃至于这位天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沉浸在醉意中的人鱼可比平时直白主动，在水中，力气也终归大了许多。

金色的鱼尾缠绕上迴渊天尊双足，稍稍用力，天尊便从横抱着他的主动姿态变的被动。

晋琅把他压在池边，两手紧紧环着脖颈不愿撒手。

迴渊受不了的是那条金灿灿的大尾巴。

冰凉的鳞尾隔着湿透的衣布摩挲迴渊的腿部，一股陌生的，温热的酥麻从迴渊尾脊升腾攀爬。

迴渊不懂这是什么感知，更没心思去深挖，或是理解这些异常是为何而来。

他抬手刚要推开徒儿，又被对方捉住，指节相缠，玩了起来。

“师尊…”晋琅的声音比平时更软，语意缱绻，他金色的尾巴尖儿抬起，凑到迴渊身侧。

那条发带早在混乱中把晋琅和迴渊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缠在一块儿，难舍难分。晋琅咯咯咯笑个不停，一边汲取迴渊身上的甜味儿水意，一边把花一样的大尾巴抬出水面，在迴渊跟前晃悠。

他知道迴渊喜欢他的鱼尾巴，便存心诱惑他。

“师尊，你看，尾巴。”

金色鱼尾，鱼裙垂落，从尾巴尖儿开始外散，水中牡丹一朵，抵过人间千团锦簇。

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到牡丹金裙，世间能有几人。

迴渊没说话，诚然中招。

被晋琅一句话勾到尾巴尖儿，注意力全在上头，连晋琅的轻薄都忘了去驳。

人鱼惯会得寸进尺。

水下小动作也没停过，指腹摩挲迴渊纤细的指节，晋琅摸到了他的剑茧。

他又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把迴渊的手抬出水面，扶着他淌过水面，慢悠悠靠向尾巴处。

两目盈盈，晋琅软软喊着迴渊：“师尊，你瞧，徒儿的尾巴摸起来很软，师尊要摸摸吗？”

迴渊就算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味儿了。

鱼尾等同人足，即便是亲密无间的密友，也不会是邀请他人去摸自个儿的尾巴。他倒是在游记上见过些相近的说法，称鲛人会在特定的季节中寻觅伴侣，与之耳鬓厮磨，鱼尾/交缠。

旧忆复苏，晋琅那一句“我只要师尊”在耳边炸开。

迴渊微怔，眸中一片惊色。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本尊：老子天下第一吊！老子狂霸酷炫拽！

马甲晋琅：嘤嘤嘤尾巴疼，哭哭，要师尊抱抱才能好。

迴渊天尊深觉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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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琅弟弟还未成年呢！

（怕被举报）（颤抖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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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就可以了（那种眼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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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挑明

迴渊一心向剑, 绝缘于情/爱之事，晋琅百番暗示，他都未曾明了其意。

现下知晓小徒儿一直在向自己求爱，他心神骇动。

可是醉酒的人鱼直白又粘人, 不给他多余思考的机会, 凑过来依蹭师尊脖颈。还是同一个地点, 但这回迴渊稍稍让了让, 尽力避开小人鱼的亲昵。

迴渊天尊身上的水即便是甜味儿的，姿态仍是一贯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