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410)

作者:青丘一梦

然康熙此刻,心情着实不错。

因而他只是悠悠呷了口茶,幽幽道:“你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食住行处处讲究的性子,真要遁入山野过隐士生活,只怕早晚养不活自己。”

敏若颇为光棍地道:“妾如今不是有您养着么。”

才怪,永寿宫的用度是从内廷拨,但除了日常用度之外的份例银,敏若却从没动用过,都按数添倍抵日用之额后,用做宫外施粥米、药材、寒衣之用的添头了。

可以说这些年,除了时节赏赐、贡品物件之外,她并没用过宫中多少。

大头的贵妃份例,都散之于民了。

永寿宫的花销用度单有一本账册走,要说康熙养她,实在是无稽之谈。

但康熙知道她有济民的习惯,却不知其中底细根由,听敏若此言,不禁笑了,道:“你这性子,朕有时都想,能教出容慈、静彤她们那般稳静有度的孩子,还能生出瑞初,真是爱新觉罗家祖宗庇佑了!”

呸!

敏若心中的小人愤怒掐腰,面上则又摆出颇为光棍的神情,道:“可妾就是教出来、生出来了。”

康熙白她一眼,摆摆手道:“去吧!”

敏若于是款款一欠身,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又听康熙唤她,便又得驻足转身,心里愤愤想:到底有完没完了?他乾清宫的门槛就那么贵,让她跨一下都不行?!

康熙道:“只朕与你二人,不要称‘妾’,听着怪别扭的。”

敏若看他一瞬,浅笑点头:“我记下了,皇上您放心。”

康熙轻哼一声,“朕也不是头次说了……你再记不住,可算半个违君了。”

敏若忙做惶恐状点头,康熙看着闹眼睛,挥挥手叫她快走。

敏若于是放心转身离去,已走出暖阁,梁九功满头是汗地送她——方才那情景,他竟比敏若这个当事人都紧张。

将要迈出殿门,敏若脚步忽然微顿,梁九功声音低低道:“毓主子?”

敏若摇摇头,恢复往日宁静从容的模样,抬脚迈出乾清宫高高的殿门。

方才那一瞬间,她隐约听到康熙的声音。

“可若能再选这一生,朕还是要做这皇帝,要永永远远地守这紫禁城……”

顺着台矶往下,敏若走到庭院正中,梁九功要送她出宫门,因而一直随她行走,却见她忽然驻足在中庭,回头往大殿看去,稍有些疑惑,却没出声询问。

敏若其实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立刻转身继续往出走。

今日的对话,忽然让她意识到,康熙老了。

因老了,才会有这诸多的感慨,年轻时康熙的感慨总是与壮志一同抒发出来的,即便偶尔有落寞之言,眼角眉梢也尽是天下在握、坐居九五的把握。

今日这感慨,倒好像回首前半生,立足山巅垂眼,想看一看身边的芸芸众生,一路走来,都有了怎样的变化。

可惜,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垂垂老矣,哪怕疾病缠身,哪怕用温情装饰面容,张口时,还是能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即便眼睛已经不能轻松地看清楚奏章上的文字,哪怕已经挽不动年轻时的硬弓,他对权利的掌控欲也不会有半分减弱。

今日殿中,看似是感慨而随意的交心谈话,但本自试探而始,又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②

曹操这句诗,写得是真不错。

敏若垂着眼帘,看起来斯文温静,脚下的动作从容不乱,但她的心却急于逃离这座宫殿。

无论心中有怎样的感慨,在康熙面前应对有多么的有把握,踏入这座象征着天下至高权柄的宫殿时,她心中还是只会有一种感受——压抑。

这是她永远也可不能适应的地方。

哪怕她在这里也可以如鱼得水。

无论如何,此事终归是了了。

法喀回京之后,稍微休整,次日便入宫向康熙述职请安,海藿娜亦与他一道入宫,入宫后便径直来了永寿宫。

“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也不爱见人,你可以不去请安了,回头我叫人替你将礼物送去,将心意带到便好。”按理,海藿娜这个品阶的命妇,又是宗女出身,随夫婿在外日久刚刚回京,首次入宫怎么都应该去宁寿宫拜会太后才是。

但一来这几日太后身子确实不大好,懒得见外人;二来久别重逢,敏若与海藿娜都有不少话想说,她也舍不得叫海藿娜再折腾一番,索性便这样做下了安排。

太后那边自然不会怪罪——毕竟她老人家的身子摆在那呢,这几日连嫔妃请安都不愿见。

而有阿娜日连日守在宁寿宫,也没人能有到太后跟前嚼舌根上眼药的机会。

在宫里,海藿娜自然是对敏若言听计从,闻此,便将本来准备奉与太后的礼物都交给了兰杜,然后紧紧握住敏若的手,道:“姐姐,我们回来了!”

敏若拉着她在暖阁炕上落座,这个时节,敏若宫里喝白茶多,海藿娜浅尝一口,不禁长叹:“多少年没喝到姐姐宫里的茶了。”

可不是,自康熙三十九年她与法喀离京始,至今也有小十年的功夫。

敏若道:“往后可以如从前一般时常入宫来找我了……虽说塔尔玛她们也常入宫,但你知道,宫外府里,我还是唯独只惦记你一个。”

海藿娜露出个颇明媚、极似少年时的笑,眼圈却隐隐泛红,她道:“这么多年,姐姐最疼我,我心里知道。”

而钮祜禄家子弟当中,除了法喀这个亲弟弟,姐姐唯一亲近信任些的,也唯有从前在宫中行走时间长、打的交道多些的富保。

其余与颜珠、尹德、阿灵阿,都谈不上亲切交心——因为知道敏若真正与人亲近是什么样子,海藿娜才看得清敏若对大半个钮祜禄家的态度。

也因此,她这些年在外,便常惦记敏若身在宫中,看似周身儿女学生环侍,但娘家却连个走动的知心人都没有。

尤其这几年,听说从前在永寿宫入学的公主们先后都成了婚,离京的离京,还有的虽未成婚,却在宫外有了差事要做,而安儿忙于稻种、瑞初远离京师,她心中才愈发惦念敏若。

她总是怕敏若孤单。

好在,他们终究是回来了。

水师丢了就丢了,以如今的形势,做在外领兵的一方大员和京师中的天子心腹近臣,也没什么区别。

一朝山陵崩摧,朝中换新日月,都是个退下来的结果。

看海藿娜神情颇复杂,似有些悲楚,又像是满足与洒脱,敏若多少能猜测出她心中所想,有些宽慰又有些无奈地道:“我在京中很好,处处都好,兰杜兰芳陪着我呢。”

“多亏有杜姑姑和芳姑姑。”说起这个,海藿娜不由道:“若无她二人守着您,法喀与我在外只怕更担心挂念。孩子们大了,陆续成家立业,不能再守在您身边,过惯了儿女承欢膝下的热闹日子,您怎么受得了呢?”

我挺受得了的,没有孩子的日子其实也挺快乐。

洒脱本脱敏若心中默默道,然后海藿娜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又破涕为笑,道:“幸而如今我们回来了,日后我定常常入宫陪伴姐姐。”

“有空也可以去微光走走,蓁蓁听说你在粤地常带领斐钰与官眷入营劳军、慰问军属,还极擅弓马火器,对你向往已久。”敏若道:“左右家事不多,舒钰又大了,常出去走走也开心。”

知道蓁蓁是何人,海藿娜道:“温宪公主实在高看我了,这些年在外,听着公主们的作为,我才真是心向往之呢。”

敏若道:“行了,就别相互吹捧了,她又听不到。……我与你说件正经事。”

海藿娜忙端正态度,“姐姐您说。”

“肃钰的婚事,这两年那边有没有苗头?”敏若道:“你们可不知道,就这一月间,我这永寿宫和颜珠他们府里有多热闹,一个个都是为肃钰的婚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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