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396)
书芳越留了心细细嗅闻,越觉着奇怪,道:“怪哉,往岁分明不是这个滋味。”
“新调的,不错吧?”敏若笑吟吟道。
书芳提起了心,黛澜也看了过来——多是疑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情绪怅然苍凉,才合了这个时令,忽然起兴调香。
敏若无奈道:“你们都想什么呢!”
她自顾呷了口热茶,悠悠道:“我就是觉着,应该调一种新香了。”
在给舒窈争取到进入火器作坊的机会之后。
她觉得,应该调一炉,最合这时节的,也为这天地河山之秋做挽联的香。
希望这炉香在她此生闭眼前能再焚起一回,那样她才能顺理成章地,再调一炉新的春意。
以纪念这日月山河,崭新的好时光。
她曾会弹一点国际歌——奶奶教的,不过时隔多年,如今谱子也忘了不少,口中倒还能隐约哼出调子来。
眼下,那支曲子尚未问世,哪怕能让她再听一遍的机会,她似乎也只能容忍自己弹出来的“丑调子”了。
学艺不精,实在懊恼,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书芳一时茫然,好一会才道:“没气就好。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都是要走的,转眼皇上又在议雅南的婚事,再过两年,舒窈也要走了。”
阿娜日拿银签子叮叮当当敲着小瓷碟,眉眼间有些惆怅:“都是要走的,总归一个都留不住。”
“左右还有咱们陪伴在彼此身侧。”黛澜凝视着敏若,一身清冷也不能掩盖她眼中的温柔,“人这一生,聚散来去,本安天命,勿要执着于此,伤神伤心。”
她知敏若不信“天命”二字,因而未加赘述,阿娜日低低念了声佛,“这么多年,送走那么多孩子,我还当我早就习惯了。可如今真要散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是这辈子都不能习惯的。”
宫中已有四年未有公主降生了,如今的舒窈,是康熙实打实的幼女。
可惜也没见康熙对这小女儿有多么用心偏爱。
他对女儿那点可怜的、吝啬的感情,在早年就已被用去了大半,剩下的分散给小公主们,一人也摊不上多点。
这爹说实话,有和没有并无分别。
若在位的是公主们的皇兄而非皇父,也是差不多的抚养待遇,到了年岁择合适的额附抚蒙,然后生儿育女,成为彰显皇帝对蒙古厚爱的工具。
大清公主们的命,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冥冥中的一本册子上被写定了。
又或者说,那不是一本册子,而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皇权。
但现在,蓁蓁她们说想握住笔,自己做主活一生。
那多好呀。
只是有些累,但……“虽九死其犹未悔②”。
与敏若四目相对,雅南坚定地如是道。
敏若盯着她看了一会,轻笑了,雅南心中便是一片的安稳。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扑进了敏若怀里。
敏若安抚一般地摩挲着她因有些清瘦的身材而分外明显的脊骨,低低道:“去漠北也好,你四姐和六姐都在那里,她们会照顾你的。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京中一切也无需操心。只是一点,你的身子先天不好,要注意好生保养。”
雅南从她怀里离开,略退后两步,然后方端端正正地向她拜一大礼,“雅南将去,请您珍重身体,宁心养神,静待来日 。”
“我静待来日。”敏若轻抚她的鬓角,“你们只管往出飞,京中一切有我。”
雅南几乎想永远沉溺在这片温柔里醉生梦死,但转瞬之间,嗅着殿内清雅的檀香,她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然后走出去。
她也要为她的妹妹和天下的女子们,撑起一片天。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③
也是年下,在恬雅的运作下,康熙拿定了主意,并对后宫透露出口风——他为雅南看定了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台吉莫日根,若论辈分,他与恬雅的额附勉强可以算作同辈,其父祖辈虽都不显,但早早投靠依附恬雅,近年在恬雅的扶持下,于车臣汗部地位隐有上升。
十一公主下嫁,则明晃晃地代表着大清皇帝要扶持莫日根这一支了。
恬雅既然敢把人举起来,自然是他家世人品皆清白,也愿意尚公主做大清的额驸,对这门婚事自然欢天喜地。
而宫中,雅南生母敏妃章佳氏早逝,而后一直独住于公主所,并未再有养母,因而宫中为她婚事操心的人除了永寿宫这一波人便没有了。
倒是宫外,十三阿哥为了这个小妹子的婚事很是忙了几日,又四处打听莫日根的人品,还找九阿哥套近乎,好在他们关系本就不错,他很快通过九阿哥套到了恬雅那边的消息。
在年前收到恬雅的回信,确定莫日根的人品不错,他才长松了一口气,又心中抱怨皇父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就把原先的多尔济换成了如今这个莫日根。
累得他又紧忙打听一次。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成婚人选临时更换的“始作俑者”头上,得了恬雅的回复,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自己催得那样急,还怪不好意思的,回去叮嘱福晋年下给喀尔喀的礼,四姐那要格外丰厚两分。
十三福晋笑着应是,听闻莫日根人品不错老实敦厚,也为雅南欢喜。
这些天家公主生来富贵已极,也不求额驸有多出息,能为公主增添多少光彩 。
只要为人老实本分,就是一大幸事了。
年前,敏若又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信件。
斐钰有了身孕——小夫妻都正在盛年身体康健,又两情相悦浓情蜜意,斐钰有喜也是常事。
瑞初的书信来得比法喀他们的快,不过计算从粤地送信到江宁,瑞初再写信送往京中中途耽误的时间,广东的信再过两日应该也要到了。
同时信中还道舅父舅母均安好,敏若心里有了底——这是到底都上船了。
上船了好啊,法喀毕竟做过近十年的九门提督,又掌兵数年——啊,这么一算,简直是历朝历代要篡位政变的皇子们必争之人啊!
敏若感叹了两天,便将此事放到脑后,并不知道瑞初“我的九门提督舅舅”的日子又要到来了。
舒窈十分克制没直接去戳康熙的耐心,甚至对教引嬷嬷的来到都表现得颇为顺从温和,康熙听了两声回禀,知道舒窈出宫的频次并不算高,便放下心。
年底朝廷事务不少,他实在没什么时间关注舒窈。
然后转年春日,他就收到了舒窈给他的大礼。
在戴梓发明的基础上改良过的连发火铳,连发二十八颗枪弹过程中的迟滞被大大缩短,甚至连点燃的时间都被缩短。
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原本连发火铳威力不足的问题,也得到了改进。虽然效果微细,但也不容忽视。
康熙的喜意分明,敏若也不禁有些震惊感慨。
她本人对热武器可谓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这些年外面捣鼓出来的一点成果可以说全靠砸钱,然舒窈可是实打实从前只有纸面上的接触,真正上手不过数月,就能真捣鼓出点成果来,绝对算得上是天赋流了。
不过再想想,若是没有这种天赋,这一局,舒窈又如何能杀出来呢?
比起落寞退场,还是这样春风得意的舒窈更令她心中欢悦。
看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神采飞扬地站在那里的舒窈,敏若笑着对康熙道:“舒窈这一份寿礼送得可真是稀奇呢。”
康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此刻哪还有什么女子应为女子不应为的讲究?
能做出成果就是硬道理!
从与英吉利发生炮火冲突开始,近年大清海域常有外国“海盗船”试探犯边,他们来一条船,法喀兜一条船,船上的货物配给火器自然都便宜了自家。
发生明火冲突的那部分他都没敢和敏若说,但敏若也隐隐能从别处窥查出一二,并为之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