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380)
虽然同时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但如此清闲,就注定了长春宫一跃超过内部宫人管理严格、竞争激烈的永寿宫,成为西六宫宫人“养老”第一圣地。
敏若只带了兰芳和染青来,她们脚步轻盈,也没惊动下房里的太监们,直接进了长春宫。
今日天边落雪,一路走来,虽撑着伞,斗篷上也难免落了些雪花,她正在正殿廊下拍身上的雪,殿门从内被推开,听到动静的黛澜贴身侍女群青打起棉帘子,见是敏若来了,顿时一阵欣喜,连忙迎她入内,“毓娘娘来了——主子,毓主子来了!”
本在炕上写字的黛澜闻言看来,略有些惊讶地要起身,身上披着的雪色斗篷亦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
敏若定睛一看,觉着病这一场,气色不好,本就瘦伶伶的黛澜显得更清瘦了。
见黛澜要起来,敏若手抬起向下微微一压示意她莫动,快走两步,拉住了她身上的斗篷,一面问:“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黛澜笑了笑,言罢又忍不住侧头去咳嗽两声,敏若微微蹙起眉心,又探手去摸她的脉。
群青殷勤地斟了茶来,敏若把完脉,解了斗篷坐下,一边饮茶暖手,一边面露沉思之色。
黛澜看出她的忧虑,笑着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年已发得很轻,比旧年大有长进,姐姐不必如此忧虑。”
“这些年多少药吃下去,还是留着这病根……就不该让那隆科多死得那么痛快,留着大卸八块才好!”敏若沉着脸哼了一声,黛澜便只笑,敏若摇摇头,转过头又交代群青几个药膳的方子,“这几个方子做出来滋味不会太好,但效果能好许多,你就做出来给黛澜试试吧,总是身子比一时的口腹之快要紧。”
群青连忙应了是,黛澜久病成医稍微听了一耳朵,就知道这方子做出来不会好吃,不由道:“我如今都大有好转了……”
敏若闻言,转过头看她,黛澜瞧着好不无辜地看向敏若,敏若“哼”了一声,道:“你才多大?就将如今的好转看做大好了,难道不图一下日后?”
黛澜不敢反抗,乖巧地垂头听训,群青立在一旁瞧着,满眼都是笑意,不禁道:“这话也就毓主子说,我们主子才能听进去……奴才去叫小厨房做毓主子爱吃的点心。”
她笑藏都藏不住,抿着嘴儿退下了,黛澜悄悄瞪了她一眼,敏若瞧着黛澜神情如此生动鲜活的模样,又不由心软了——黛澜口中叫她“姐姐”,其实真算心理上她年长黛澜的岁数,只怕做黛澜的娘都足够了。
也因此,她看黛澜和看瑞初,就总像是看同辈人似的,尤其这二人性情又相似,平日里神情也总是相仿,又都偏爱素净颜色,同坐在一处,真如一对姐妹似的。
往早些年,黛澜身上怎会有如此生动的小表情?
敏若柔和了眉眼,又低声道:“往后日子还长,四十年、五十年都是有的,不能只图一时的痛快,看如今的好转心里便满足了,得不断走下去,总能更好的。”
黛澜冲敏若眨眨眼,低声道:“若真有那日……我膝下无子嗣,便离宫出家去,似乎也行得,只是咱们见面要偷偷摸摸的了。”
清宫早年有无子嫔妃离宫归家接受奉养的例子,康熙早年后宫中一位多年无所出而家世不错的嫔前几年便被送回其家受奉养了——虽然敏若暗搓搓觉得是因为十二宫主位不够康熙塞了,所以开始在宫里搞开源。
但这确实是一条先例。
黛澜出身高、位份高、膝下无子,其实很符合这个条件,唯一难办的是她与佟家几乎是过了明路的有仇,自然不可能回原家受奉。
但届时黛澜若提出去宫外出家,仔细运作倒也未必不能成。
“正大光明的来路,见面何须偷偷摸摸?”敏若顺着黛澜的话说下去,道:“是正大光明地得了自由身,又不是如旧朝那般嫔妃出家的例子。”
不过这事得在康熙生前就谈妥了,不然到新朝,涉及太妃归属,事情就不好办了。
黛澜心中早有了成算,敏若这个平时思维最发散又最护犊子的难道就没替她打算过吗?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敏若笑起来总是潇洒飞扬,黛澜则略显含蓄,情绪不会十分明显,但眼中的笑意却是真正存在的。
半晌,黛澜一面替敏若添茶,一面轻声道:“今日不是瑞初回宫吗?怎么姐姐却过来了。”
“她和甘棠有正事谈,正好我放心不下你,便来瞧瞧。”敏若与她分吃蒸梨与点心,一面随口道:“怎么,嫌我来得太频繁?那明日我可不来了。”
黛澜抿抿唇,缓缓道:“明日小厨房似乎要煎栗饼,豆沙馅的。”
煎栗饼是敏若所喜欢的,黛澜对食物则并无明显偏好,而豆沙馅显然也是投敏若所好。
敏若忍不住朗笑两声,直道:“黛澜啊黛澜……”
二人又随便聊起其他事来,眼看就是年下了,书芳最近已经忙了起来,黛澜一般情况下是寡言少语——但那都是对着外人的。陪敏若聊天,她不说舌灿莲花,也是敏若说一句必有一句答,敏若说到年下宫中布置,然后得意地表示:“有兰杜和迎夏在,我是半点不需操心的。”
黛澜道:“可惜群青没有兰杜迎夏她们的水平。”
她是当真有几分惋惜,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群青。群青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两步,被黛澜盯着看,想了好一会,张嘴挤出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你此刻应壮志满满奋发向上!”黛澜叹道。
群青冲她讨好而谄媚地一笑,敏若瞧着也觉好笑,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望着窗外一片银白,意味不明地道:“也不知今年过节,宫里能演什么戏。”
从前大行太皇太后在世时,因她不喜听戏,宫中逢年过节也少唱戏,这几年,太后与康熙相继有了听戏消遣的爱好,宫中年后便会唱上两日。
过年不好唱那些悲情幽怨的剧目,多半都是演些热闹戏,数年内戏单子的内容都没什么变化。
听她忽然提起,黛澜觉出不对,道:“……是近日京中有什么新戏吗?”
“掐指一算,赶不上新年的场了。”敏若颇有些惋惜——不能在新年给康熙炸一道雷,为她“深爱”的紫禁城集团送上一份鬼热闹,总是让她有些遗憾。
黛澜闻此,便知她是要搞事情了,但又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么,见她神神秘秘地笑着,知道大约是问不出来,便只能在心中好奇。
时光就在敏若的期待中一天天流逝。
四十五年,康熙早早宣布今年有意巡幸塞外、避暑行秋狝,既是避暑,动身的日子便早,如今暂定在五月里,而静彤会在七月中旬前往热河行宫见驾。
听了他透露的消息,锦妃一时激动又兴奋,往常都只是康熙抓弘恪的功课抓得紧,她对弘恪疼爱宠溺得多些,如今得闻此信,立刻也开始抓弘恪的功课,文学弓马样样不落,深怕自己养的弘恪叫静彤失望。
今年开局朝野安宁,小女儿成了婚,目前瞧着夫妻和美一切顺利,有心施恩于策凌,甘棠也答应得痛快,去岁试种的稻种结果又好,对康熙而言几乎是万事顺心。
七月要在热河召见静彤,准噶尔部内局势目前趋于安稳,小策凌敦多布渐失民心,静彤手腕恩威兼施处理得当,康熙自认,虽有他在后指点,但静彤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十分出挑优秀——甚至远胜过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了。
或许有些事,真是要摸爬滚打出来才能做得妥当。
康熙心中似有所感,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与他的犹豫不决相反的,则是他对毓庆宫与太子行事愈发严密果决的监控。
然而没等他做出决断,三月一封奏折快马加鞭杀入京师,让他的好心情一下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