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361)
敏若道:“何必如此上纲上线,乌雅殊兰以有心算人无心,弘晈的名字昨日定下,我今日是怎么都要往宝华殿里走一遭的。倒未必是咱们宫里泄露了消息。”
但她们昨晚确实商量了今日去宝华殿之事。
乌雅妃行事决绝至此,足见是有十分的把握的,仅凭揣测不足以令她孤注一掷,永寿宫还是有消息泄露的风险。
敏若淡淡垂下眼帘,指尖点点一旁精巧的白瓷碟,碟中浅浅盛着水,养着两朵重瓣桃花的花苞,嫣粉的颜色,净白碟子盛着花苞颇为好看,轻轻一点,发出的声音也极清脆。
可惜敏若此时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份美。
兰杜面色微肃,她跟着敏若日久,神情动作不知不觉间都学了三分,素日总是温吞浅笑的和蔼面容,她这样的肃容极为少见,灵露丹溪与云茵侍立在侧,见状心内微惊,年长二人还要好些,云茵却是头次见兰杜这模样,不禁心内微讪,感到有些惊讶,又畏惧于兰杜的威势。
她来得毕竟迟了,没曾见过姑姑们狠厉严肃的样子,偶尔见到她们出入威风八面,也只是觉着新奇又向往。
敏若方徐徐将腕上的手串拢了拢,然后对兰杜伸出手去,“起来吧,都吓到孩子了。查便是啦,若是从里头透出的风……我不想在永寿宫见血,兰杜,你懂我的意思吗?”
兰杜望着敏若,郑重地点点头,应了个干脆地“是”字。
不要在永寿宫中处理,找到人后拉到外面处置,最有可能是送到慎刑司——那可就不是在宫中动动板子荆条罚扣月钱的事了,进了慎刑司,确实有罪之人,生生死死,就都不是自己说得算的了。
敏若在人间炼狱里于心底深处小心地保住了一份“善”和相对正的三观,但在某些时候,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地,她又随时会变成另一个人,处理干脆、冷漠,从不会手软迟疑的人。
她从地狱归来,捡回了一身人皮,但这身人皮能不能安安稳稳地披着,皆取决于她的处境是否安稳。
永寿宫内若是出了纰漏,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云茵默默祈祷事情并不算严重,她很少看到敏若眼神透寒,也少见兰杜这样严肃,好像永寿宫的平静随时会被捅破,然后撕扯引出一场腥风血雨。
她默默祈祷事情并不算严重。
最后查出来的事情也确实不算重。
去岁永寿宫中服侍日久的几个太监离了宫,添了几个小太监进来,家世倒都是清白的,进来之前也确定过背后没有宫里宫外的哪位,但进了永寿宫之后才搭上关系的呢?
不过这个小太监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一个洒扫小太监罢了,先不说敏若一向不重用太监,就是有些永寿宫中的要紧事,除了冬葵之外也不会示与他人知。
他受了收买,没抖出什么敏若的秘事,便开始替幕后之人留意敏若何日会出门,当然的行程当然来不及做准备,幕后之人的意思是三四日后动的最好。
奈何敏若此人一向懒得出奇,这小太监等了数日也只等到今日这一个机会,昨晚听了敏若今日会出门的风,连忙趁下值的时候将消息递了出去。
“就是那个?”敏若收回支着窗子的手,淡淡收回目光。兰芳脸色有些不好看,点点头,道:“五两的金锭十个,乌雅妃好大的手笔。”
“告诉冬葵,人,他带着人亲自送到慎刑司去。收受私贿、出卖主子,一切处罚皆按规矩处置。”清宫不兴私自杖杀宫人,但宫中规矩,也将条条状状都列得清楚,这罪责到了慎刑司,再好的身板都要丢了半条命去。
兰芳还有不平,愤愤道:“吃里扒外罔顾恩情,您待下如此宽容慈厚,外头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他竟然还敢——”
敏若听着外面的哭喊求饶声,眉心微蹙。
阖宫宫人都被召到前殿去了——为了立威,尤其是立给新人看的。
永寿宫内气势汹汹一场清查,还真查出来一个吃里扒外的人,敏若待宫中人一向宽厚慈和,又从不自恃身份居高临下任意责打叱骂拿宫人出气,处事从来有理有据。永寿宫犯错宫人一向是兰杜迎夏出面按规矩办事,真有犯到她面前的,亦是按照规矩处置,从不妄泄私愤,因而在宫内声誉颇好,永寿宫里也不少人中了她的蛊,因此愤愤不平,此时见真有人出卖贵妃,一个个气得恨不得撸袖子上,闹得前头事态颇为激烈。
兰杜迎夏镇场子,迎春有些气恼,也跟着去了。
瑞初今日又出宫去告诉安儿敏若最后的抉择,因而最后只留下一个兰芳在这陪着敏若,敏若做主叫她身边的人也都去前头看着了,因而此时殿里连个能支使的人都没有。
兰芳只得亲力亲为,将手中的毯子往敏若腿上一搭,然后快步出去,不多时,永寿宫中又是一片清静。
兰芳方复回到殿中,敏若徐徐吩咐道:“受刑时,叫冬葵带着人在慎刑司看着,从慎刑司出来,直接将人连着那五十两金子直接砸到永和宫庭院里去。”
兰芳应了一声是,敏若喝了口茶,她料定敏若没吩咐完,便低眉垂首安静地候着。
果然,敏若润了润喉,又不急不缓地继续道:“送去慎刑司之前,问清楚他和永和宫是怎么搭上关系的,消息又是如何传递的,问一次不够,反复问,将一切事宜都问清楚,其中若有对不上的地方,就是他说谎了 。”
敏若从永和宫回来后永寿宫便雷厉风行地动了起来,只怕现在外头已有动静,敏若也不怕丢人,说来算去,不还是乌雅妃收买人家宫里的人更不体面?
虽然这些都是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之事,可从前都是私下暗中行事,除了抓住现行,谁都不知道谁动了手脚,如今忽然有一个被摆到明面上的例子,便如一块巨石,落水之时会在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会有许多人怀疑乌雅妃有没有往她们宫里伸过手,一时之间,恐怕人人自危。
不说落井下石吧,那种人人另眼相看的滋味也足够乌雅妃受了。
敏若吩咐一句,兰芳就应一句,敏若亳不怀疑她就算叫兰芳今晚暗杀了乌雅妃,兰芳都只是默默回去磨刀。
“查出来之后,若是帮助传递消息的是哪宫里的人,客气些找上门去,若只是宫中哪处洒扫上差的,直接拧送到宜妃宫里去。”
相信宜妃不会客气地放过这么好的断掉乌雅妃爪牙的机会。
从她去年落井下石后,乌雅妃就注定与她不死不休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狠狠踩乌雅妃一脚,宜妃她都对不住敏若这边的人忙活一番。
如此吩咐罢了,敏若方将手中的茶碗轻轻一合,放到手边的炕桌上。
碟子里的桃花开了一朵,这是瑞初早上出去遛弯回来带给敏若的,她在花树下恰好接到两朵被风吹落的花苞,恰好敏若这新得一个浅口的碟子,做笔洗不足,养两朵花正好。
便如恰好是今日乌雅妃动作,让敏若顺手掐住了永寿宫里这条小杂鱼。
今日宫中是注定不会消停了。
血淋淋的小太监连带着一盒黄澄澄的金子给扔到永和宫庭院里,吓晕了两个胆小的小宫女的消息很快传开,康熙闻后一扬眉,笑道:“倒是记仇。”
瑞初刚从宫外回来到乾清宫请安,还没听说这是,听到梁九功口中描述的贵妃动了怒,面色微微一变。
康熙安抚女儿道:“你额娘这一手正是粗中有细,看似莽撞,却直截了当地给自己出了气,没吃下哑巴亏——半点亏都没吃。你额娘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你莫要担忧。”
“只怕额娘自己在宫里生闷气,兰杜姑姑她们又劝不住。”瑞初抿抿唇,康熙索性道:“也罢,你且先去吧。”
瑞初优雅中透着急切地欠了欠身,匆匆退下。
看着女儿出去的身影,康熙无奈摇了摇头。一旁几子上摆着个印着流云如意纹的锦盒,康熙看了一眼,道:“瑞初今日拜佛上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