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231)
敏若被她问得一顿,半晌,低低叹了口气,温柔地轻抚她的额发,轻声道:“人这一生啊,要见的风景太多,可心里的地方是有限的。有些事情注定是记不了一辈子的,或许是在主人看来不大紧要,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便是在意的东西,也总有忘却的一日,等你大些、再大些,便明白了。”
所以纵然她对家人的怀念浓厚不散,却也想不起,母亲的眉眼是什么样子的了。
年头太长、时间太久,岁月是最无情的东西。
不过康熙这宗事怕是怪不到时间头上,只说明他不在意而已。
作为帝王,作为天下之主,他每日惦念的事情太多,不知不觉间,就会把有些东西从他的心里挤出去。布尔和还住在他心里,但除了布尔和之外,旧日景仁宫的一草一木、猫猫狗狗,随着布尔和生命的消逝,也会很快消失在康熙的记忆里。
他有情,又无情。
敏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低声道:“睡吧。”
再晚些,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没关系,现在,她只想与女儿在冬日还算温暖的午后,长长地睡一觉。
醒来之后阳光还好,天气也还好。她的余生,还有许多这样温暖平静的时光在等待着她,她会怀揣着对亲人的思念,过好余生的每一日。
对白捡来的生命、与前世相比已称得上十分安稳的生活,她珍视无比。
哪怕再怀念从前,生命与眼下,也都是要珍惜的。
冬日的暖阳透过一层窗照在敏若的脸上,从兰杜的角度看,好像是给她的面庞蒙上了一层金纱,有一种复杂而玄妙的平和与神圣的交融。
敏若安稳地阖目,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殿内一片静谧,连岁月也温柔。
瑞初年岁小,嗜睡,今天睡得已经比往日晚了,这一觉的时间很长,足够敏若小憩醒来,梳妆更衣,也足够殿外的旭日斜落,天色擦黑。
“额娘——”瑞初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喊敏若,“您做什么去?”
敏若已将一身里里外外衬衣、氅衣穿戴整齐,正站在明间往身上披斗篷。听到瑞初的声音,敏若转头往殿里看去,眉眼柔和些许,道:“去乾清宫一趟,半个时辰左右应该能回来。你若饿了,就先吃晚点,不必等额娘了。”
“噢。”瑞初乖乖巧巧地答应着,还是不大清醒,白净的脸边有被毯子印出的红印。
看着女儿这小模样,敏若一颗老母亲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什么康熙,什么乾清宫都扔到九霄云外去,只想在家好好陪着自己闺女。
然而走还是得走,她匆匆进了暖阁里,在瑞初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额娘的乖乖,等着,额娘很快回来。”
言罢,便转身带人离去。
瑞初托着小脸在炕上坐了一会醒觉,过了约么有半炷香的时间,她慢吞吞地抻了抻身子,侧头喊自己的宫女成柳,“帮我把上午没读完的那本书拿来吧。”
“是。”成柳应了声,又点了两盏灯来,将暖阁里照得亮亮的,通明如白昼。
敏若今天在乾清宫里的行为有一点的出格,虽然凭借这么多年相处打下来的底子,敏若确定康熙不会生她的气。但一是为了契合人设,二是为了加深人设并为日后的生活做保障,敏若还是得走这一趟。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前提下过去,不带点东西说不过去 。
所以敏若下午便叫乌希哈煲了一锅粥,还有几碟子小菜、一盅山楂雪梨饮,拿大提盒装了两盒,她带着人和东西,慢吞吞地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门口的侍卫不会拦她,进去了梁九功瞧见她的身影连忙迎上来,“贵主子来了,皇上在里头批奏折呢。”
“替我通传一声吧。皇上用过晚点了吗?”敏若似是随意一问,梁九功满脸是笑地摇摇头,过去给敏若通传。
康熙也没拦敏若,所以敏若一路顺畅地进入了康熙处理政务的殿内,熟悉得好像回自己老家——其实她不常来乾清宫,但骄纵跋扈起来气势得端足。
“怎么过来了?”康熙没从奏章中抬起头来,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敏若起身,随口问。
敏若道:“料想皇上还没用晚点,中午带着孩子们吃了顿好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也来犒劳犒劳您的胃口。”
康熙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意味不明,“朕还以为是来赔罪的呢。”
“您愿意这么想倒是也对。”敏若极为流畅地接下一句,然后道:“白日是行举有失,在御前放肆,请您绕过妾这一回吧。”
康熙看了眼她按在食盒上的手,道:“朕若是不绕过,你就不给朕吃了?”
敏若以笑容无声回答。
康熙轻哼了一声,白她一眼,“朕要和你计较起来,那气三天三夜都生不完!罢了,还能和你计较吗?”
“妾小您这么多,您又大人有大量,我自个琢磨着您应该也是不会计较的。”敏若笑眯眯道,康熙斜睨她一眼,“朕若是与你计较,就是不够大度了?”
敏若撇嘴道:“您再挑我的话、翻我的白眼,我可就带着食盒走了。”
康熙摆摆手,“朕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这回了。有什么吃的?”
敏若亲手打开食盒,先端了一个盖盅出来,掀开里头是还冒着热气的粥,粥底洁白晶莹,撒着碧绿的香菜碎,热气腾腾、米香浓郁。
康熙一扬眉,“你就给朕喝萝卜粥?”
“我都陪着孩子们吃了几个月的素了,您这会不过是一碗素粥,有什么抱怨的?”敏若也跟着扬眉,康熙道:“朕还以为你是来给朕清火的呢……瑞初还小,她还得长身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不要带着瑞初死守那些刻板规矩。”
敏若道:“她是晚辈,应该的。……确实是煲来给您下下火气的,您难道就不吃了?”说完,也不等康熙言语,抿唇笑了,“润肺止咳的,这段日子落了雪,地龙、熏笼烧得更热了,您这几日咳嗽得厉害,想是受了燥热火气,用些凉粥正好。”
康熙长叹一声,“孩子们却见不到朕的不适,各个不叫人省心。”
“叫人省心的还是孩子了吗?”敏若一面说着,一面又从食盒里一碟碟往外端东西,“不过您每日看奏折、读书到三更,光是素粥也不顶用。用油炸得酥脆的鱼鲊,还有一碟子肉脯……秋日腌的瓜菽,前儿开坛取出来合着大椒、茴香、砂仁一起烘干的,入口香脆,都说吃着不错。藕丸子是今儿个新做的,中午孩子们吃的时候很喜欢……”
康熙听着她絮絮地说,走过来在榻上坐下,坐定之后低声道:“你也别忙了,坐下,咱们俩说说话。”
敏若点点头,将食盒盖上,在小炕桌的另一边落了座。
康熙一边喝粥,一面问她:“白日里是德妃叫人给你报的信?”
“是。说是十三阿哥病了,她走不开身。”敏若神情很淡,言止于此。康熙空着的一只手伸过来拍拍她的手,道:“朕问了太医,胤祥是有些咳嗽。”
可不是,十三阿哥病了有六七日了。时气的缘故,这段日子咳嗽的人多,可十三阿哥先天强健,那点咳嗽到如今也该快好了。
见敏若没言语,康熙没再提这个,只道:“朕心里有数,不会叫胤禛吃了亏的,你放心。”
敏若点点头,从她把康熙拉到饭桌前开始,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就已经系数达到了。
康熙这会在她对面叨叨,她满心都是:加戏加班得加钱。
可惜这句话这辈子大概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没事,憋着搁心里自己爽爽也挺好。
至于康熙说的不会叫胤禛吃亏……她听了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波动。
宫里的这些孩子,要长大哪有不吃亏的?
就是安儿,她不也人工让他吃了一次亏,好认识人心险恶,让他知道自己当下的处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