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做他自己。

只有花雪云看见了真正的他，那他想为她做点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至于重返洞虚，没道理宁心微可以，他做不到，这些年在太虚宗当着化神长老，一峰之主，手里可不缺好东西。

走这一趟说到底还是为了花雪云。

要不是他最擅长的不是丹术，其他高阶丹修又自恃身份不肯纡尊降贵给花雪云定制丹药，何至于非要打感情牌请宁心微出手。

谢重谰打定了主意。

另一边，玄月掌门回到房间却坐不住，左右无事，他决定出去逛逛，顺道了解一下凌云宗和附属城的情况。

刚出门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穿着凌云宗弟子袍的弟子们好像都认得他似的，嘀嘀咕咕小声讨论着，目测是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玄月掌门。

玄月掌门略感意外。

走到一间茶肆内坐下，他头也不回地说：“跟了一路也累了，几位小友不妨陪本座喝杯茶？”

见被他察觉，大家也就没再继续藏着掖着，大方露面。

以太白雪，一剑霜寒十四州，十亿光年，骑猪走四方，羊咩咩等人为首的小分队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玩家们入乡随俗，按照沧澜的礼节跟玄月掌门见了礼。

规规矩矩的，绝对让人挑不出错来。

到底是太虚宗的掌门嘛，他们私底下怎么随意都没关系，可不能丢凌云宗跟自家掌门的面子呀。

玄月掌门想着是凌云宗的弟子，态度十分宽和。

“你们几个，上次太虚宗的烈沙秘境试炼时是不是也在？”他瞅着几个弟子有些眼熟，视线落在太白雪和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脸上，“我记得你们两个是珑玉的亲传弟子？”

太白雪从容颔首：“是我们，没想到玄月掌门您还记得。”

“珑玉的亲传弟子，我自是记得的。”玄月掌门感慨着说，“以她的修为早该收徒的，没想到时隔多年，直到她自立门户，我才总算见到了她的弟子。你们能拜在她门下是十分难得的机缘，务必好好珍惜。”

其实玄月掌门原本以为宁心微不会收徒的。

她对一双师弟师妹倒是尽心尽力，对自己收徒却没那么感兴趣，问就是没有合心意的弟子。

也不晓得眼前的几个小弟子是哪里入了她的眼。

玩家们和本土修士接触多了，也了解了沧澜所谓的拜师和亲传是怎么一回事。

一般修士都是金丹之后才会收徒。

师父和弟子是双向扶持的关系，前者给后者提供庇护指导修行，后者给前者鞍前马后竞争资源。

宗门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好苗子来撑起门庭，弟子多，资质高，跟其他宗门竞争资源的时候就会占优势，是沧澜界绵延数万年，约定俗成的一种传承。

修士们往往命长，师徒和同门间动辄朝夕相处几百上千年。

论亲疏连家人都得往后排。

高阶修士想收资质好的弟子，资质好的肯定也想拜更厉害的大能为师，所谓名师出高徒，显然是对师徒双方都有要求的。

玩家们本来对凌云宗有个洞虚修士当掌门还没什么感觉。

但在有人进了内山门后，大家就发现，师父的修为高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弟子的社会地位。

尤其是去了趟太虚宗，受到醇正的修仙文化冲击后。

凌云宗名不见经传，太白雪几人也是练气期没错，可他们的师父是洞虚真君宁心微，出身九大宗门的弟子忍都不住歆羨的目光。

高阶修士手里的资源没到那个程度是想象不到的。

手里随便漏点都够弟子受用不尽了。

玩家们听得出来玄月掌门这句叮嘱的好意，不过他们想法不一样，想拜师宁心微并不单纯是因为她境界高，更多的是出于对纸片人掌门的狂热崇拜。

这点是没办法让npc理解的了。

一剑霜寒十四州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师父对我们好，我们当然会珍惜，还会投桃报李。这不，师父给我们布置了任务，我们正尽心尽力地完成嘛。”

玄月掌门是多聪慧的人，瞬间就明了这些弟子的来意。

谢重谰几人的遭遇传得人尽皆知，宁心微不可能不知道，联想到她自己的过往经历，加上谢重谰在太虚宗的特殊地位，以及自己寿数不永的事实，她肯定能猜到自己会来找她。

何况她修为重返洞虚，恐怕在他和谢重谰出发时，她就已经感应到了。

而她只是布置任务，叫弟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婉拒之意已十分明显。

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会被拒绝，玄月掌门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太白雪左右看看：“玄月掌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去悦来客栈详谈吧，掌门有句话叫我们务必转告。”

玄月掌门带着九个玩家回到悦来客栈。

客栈房间除了聚灵阵还有防神识窥探的隐匿阵法，谈话不担心被人偷听。

进了门，玩家们就开门见山。

十亿光年说：“玄月掌门，你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掌门让我们来其实也不是要拒绝你，她是在她的师父，师弟，师妹身上吸取了教训，有的人就是被惯坏了，才会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就好比你的师弟，他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玄月掌门：？

他根本没来得及细思这句话的信息量，就被轮番上阵要劝他及时止损的玩家们团团围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发表意见。

表情真挚，苦口婆心，宛如在拯救舍不得跟渣男一刀两断的迷途少女。

“你师弟是个恋爱脑，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在乎花雪云了你没发现吗？恋爱脑就是说他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真爱身上了，你就算找掌门帮他恢复了修为，他下次还是会为了花雪云去冒险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太虚宗！”

“对啊，你看他去救人都没和你打招呼，完全没把自己太虚宗长老的身份当回事，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玄月掌门你帮他还不如专注提升自己，师父炼制了八阶洗髓丹，正在闭关炼制八阶增元丹。你自己把修铱誮为升上去再活个几千年的，培养个继承人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你自己不是有弟子吗，师父说有位高崇师兄，修为高，人又正直，还非常有责任心，就很适合当继承人啊！”

“太虚宗交到一个根本不在乎宗门的人手上吃枣药丸。”

“反正我家掌门说了不会帮他的。”

……

玄月掌门何尝不晓得呢。

从谢重谰任性地为了替资质一言难尽的花雪云提升修为，生怕闭个关人就没了而滞留化神后期一百多年这件事上，他就看出来花雪云有要成为谢重谰心魔的征兆。

可这么多年，太虚宗上下谁不知道谢重谰是被当成下一任掌门培养的。

内门资源悄无声息地朝他倾斜几分，宁心微到了出师的修为也没有走为他争取更多修炼资源，其他长老也睁只眼闭只眼……

在培养他这件事上太虚宗投入了太多资源，沉没成本高得吓人。

即使是玄月掌门也是会心痛的。

结果谢重谰境界说跌就跌，而且是完全无谓的牺牲造成的，因为那魔域分明就是花雪云他们几个自己跑进去找死。

玄月掌门事后得知，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们几个。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谢重谰在出事之前已经是洞虚，本来就是继任掌门的最佳人选，不能不救。

良久，玄月掌门看向太白雪。

“珑玉当真在闭关炼制八阶增元丹？还炼成了八阶洗髓丹？”

“师父亲口说的，肯定是真的。”

玄月掌门了解宁心微，她若不是有把握炼制成功，是不会让弟子给他透露这个消息的。

八阶洗髓丹就罢了，花点灵石去星华宗，总能匀出来一颗，八阶增元丹却不一样，炼制的材料本就稀缺，难度又大，还是能增加洞虚修士寿元的特殊丹药，即便有，星华宗也舍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