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98)

作者:映在月光里

黄河经常决堤,一发大水就冲了庄稼。就算重视农桑,却不把种地的百姓放在眼里,实属本末倒置。

康熙沉默了下,明白了齐佑说这些话的意思,说道:“施世纶亲自巡视过河工,他不是信口开河。”

齐佑不客气道:“他就算看也看不懂。当然不止是他,工部尚书,好似也没几人能懂,半吊子水都少。不懂之人,指挥懂之人去做事,能知人善用还好,就怕那瞎指挥的,误了大事。”

康熙想到鄂尔多,朝堂六部,包括大学士们的出身履历,脸颊抽搐了下。

齐佑望着康熙,诚恳地道:“汗阿玛,让懂行之人去做事吧。施世纶廉洁归廉洁,但他真不懂民生经济,更不懂判案。他倾向那些所谓强者,还有人称颂他是替穷苦百姓做主,是青天大老爷,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纯粹是视律法于无物,如果都照他那样做,律法不用了,案子也根本不用审。谁有钱有势,就判谁有罪。”

觉罗氏是天底下最有权有势之人,康熙下意识一凛。

齐佑想到施世纶在扬州做的事,真正无语至极。

扬州有港口,又历来是盐商重镇。当地富裕繁荣,施世纶看不惯的场所就多了些。

扬州人自古以来爱好享受,早上皮包水,晚上水□□。早市早茶丰富,晚上各种洗浴场所也很热闹。

施世纶认为扬州人这种享乐之风不好,强自下令禁止,居然被称赞为肃清了扬州风气。

这就是齐佑认为他瞎搞的最大原因所在,他不是在肃清风气,而是将活跃的扬州,治理成了一摊不会流动的死水,扼杀了了扬州的经济。

齐佑说道:“汗阿玛,任何一个行业,背后都有一堆关联的行业,其中任何一环断掉,影响的可是方方面面。就拿施大人最看不惯的青楼来说,如果青楼倒闭,那些姐儿们去了何处,他可有妥善安置她们?他就是只管杀,不管埋,这可不行。”

康熙剜了齐佑一眼,骂道:“你居然知道青楼姐儿,若敢去的话,仔细着你的皮。”

齐佑垂眸羞涩一笑,康熙知道他不会去,他也没空去。

见他笑,康熙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说道:“姐儿们在扬州没了生计,自会去别的地方揽活,你何须担心她们。”

齐佑叹了口气,康熙真是说得轻巧。

她们的下场,要不被转入地下,要不就是被变卖掉,落入更不堪的境地。

她们这些人的命比蝼蚁还不如,伎人的命运去向,压根不会有人在意,没了就没了。

齐佑说道:“汗阿玛,若是我要关闭这些地方,首先得朝廷下令关闭,还是那句话,有法可依。接下来,则该想到这群没了进项之人,该如何活下去,要替他们安排好退路。当然青楼只是一方面,比如其他的场所,扬州人喜欢吃茶饮酒,乃是因为扬州繁荣,他们口袋里有银子去花费。施世纶禁止之后,死水不流,这对当地的商户,商贸都是巨大打击,朝廷商税也收不上来。施世纶的清廉值得敬佩,只还是用到别处去吧,别去地方上为官了。”

康熙其实对施世纶也不大满意,想了想,便一口应了:“他能在水师中继续做下去,也算是子承父业。”

说完这些,齐佑见外面太阳已经快西斜,说道:“汗阿玛,我打算趁着城门还没关,直接回去了。路过顺义就在那里歇息一晚,能顺便看看学堂可好。”

康熙眼一瞪,说道;“晚上赶路不方便,你急什么,歇一晚再走也不迟。”

齐佑说道:“多谢汗阿玛关心,我年轻,没事。”

不知为何,齐佑一回来,康熙与他谈过之后,总会有种莫名畅快,心安加上通透的感觉。

只齐佑来回奔波劳碌,康熙又舍不得,感到亏欠他良多。

犹豫了下,康熙知道他放不下手上的事情,忙叮嘱他道:“好好好,我就不留你了,省得你耽误你的功夫。不过,记得路上慢些,别出了差错。等下我让狼覃军随后赶来,护着你前去黑龙江府。”

齐佑一一应了,告退离开。出了御书房,李光地等在那里,见到他眼睛一亮,疾步上前打了招呼,热情无比说道:“七阿哥回来了?七阿哥可忙,我还有好些事情,想与您说,等下我可否能来找您?”

齐佑没空与李光地详谈,他想了想,说道:“李大人,我现在要出发去顺义,恐没空见你了。你要去张家口.....”

停顿了下,齐佑心思一转,说道:“李大人,别人如何做我且不去评价,我自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你且听一听啊。认真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想要什么,其实没那么难抉择,端看你舍不舍得罢了。”

李光地浑身一震,楞在那里,望着齐佑匆匆离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齐佑慧眼如炬,多智近妖。他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他让自己去问自己。

哪有那么难,就是为俗世,为名声,为权势,为富贵所累。舍不得,放不下罢了。

齐佑到了乾清门,恰好遇到太子与大阿哥也走了过来。

看到两人明显不对付的样子,齐佑微微一笑。上前见礼之后,只说了声赶路急,不给两人问东问西的机会,飞快离开了。

骑马出了京城,齐佑望着好似一下明朗开阔起来的天空,累归累,心情却飞扬了起来。

伏尔泰回卢梭的一段话,齐佑记得很清楚:“我收到了你反人类的新书,谢谢你。在使我们都变得愚蠢的计划上面运用这般聪明伶巧,还是从未有过的事。读尊著,人一心向往四脚走路。但是,由于我已经把那种习惯丢了六十多年,我很不幸,感到不可能再把它拣回来了。“注”

算下时间,伏尔泰与卢梭差不多就同时期。

他们还在为那把龙椅抢来抢去,外面的世界,无论思想还是其他,已经天翻地覆。

人类进化多年,才到今日直立行走的地步。齐佑不愿见到他们再跪下,趴着用四肢行走。

齐佑认为,他们都不配,也不能坐那个位置。

他能。

他要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站起来,挺直脊梁骨,活出个人样来!

作者有话说:

注:引用出自伏尔泰看了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之后,写信给他的回复。

第六十八章

几乎在凌晨时分, 齐佑才到达顺义。住了一晚之后,见过了林义诚,听他说了些遇到的事情。

齐佑快速给了他建议,解决了几样问题, 再去地里以及学堂走动了一圈。

福全的亲王身份在那里, 把学堂管得还算井井有条, 齐佑只提了几条必须改正之处。

首要的当然是安全问题, 尤其是防火。纺织科那边,一定不能出现明火, 禁止人在那边抽烟袋。

最重要的一条, 乃是重视所有的学科,一视同仁。

现今所有的人,包括福全在内,在固有的观念中,读书还是为了靠科举出仕。

对于学堂的先生, 在潜意识中就有了区别对待。教授手艺的先生, 与教授读书识字的先生,明显分成了两拨, 泾渭分明。

福全待他们,无形中态度也很不一样。

齐佑要挑战的, 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千年留下来的传统观念。

士农工商,工不算最低, 如织布绣花这些,并不划分在“工”这一阶层之内。

如同匠人, 修屋建桥的这些, 才能得到些看重。

医倒尚好, 人吃五谷杂粮,凡夫肉胎都会生病,离不开医,他们还挺受尊重。

学堂的医又不同于其他,教授医科的先生,除了号脉治病制药之外,大多偏向于外科。他们称外科为伤科,比如治疗疔疮,流脓等世人看来腌臜的病症。

这些大夫大多都来自于民间,如同一张治疗病症的方症,是各家的独门秘笈。如何切除疔疮等手段,也被大夫们视为独门手艺,绝不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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