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54)
大阿哥连忙赔了不是, 恨恨将身上歪斜的大氅一把扯开, 扬手砸在地上,淬了口骂:“都是这破东西, 晦气!”
太子的脸色立刻变了, 阴森森盯着大阿哥道:“你发的哪门子火,莫非你还怨上我了?”
大阿哥的脾气本来就不大好,摔了一跤,带着太子一同摔倒,也不是他的本意。
他都已经赔不是了, 太子还咄咄逼人, 真是欺人太甚!
齐佑眼见两人就要争吵起来,赶紧上前吩咐侍卫:“太子爷的腿受了伤, 还不快回去请大夫医治。大哥,外面这么冷, 您的大氅还是披上吧,仔细着一热一冷,着凉生病。”
景利细心机灵些, 闻言忙将手上抱着的大氅披在大阿哥身上,低声劝道:“爷, 太子爷脚伤到了, 七爷说得对, 得赶紧回去请大夫。”
大阿哥被景利一劝,也听出了齐佑的弦外之音。
太子终归是太子,不管他如何受的伤,都是天大的事情。
尽管心中汪着一团火,憋屈得脸都白了,大阿哥硬生生忍住,闷声不响回了庄子。
一通扰攘之后,终于回到庄子,请了大夫来给太子诊治。所幸太子脚踝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生养着,抹药之后待消肿就没事。
大阿哥再不情不愿,亦得跟着齐佑一起,守在太子的身边,等着大夫给他诊断,以示关心重视。
太子看着裹成一团的脚踝,来了顺义一趟,哪里都去不了,郁闷不已。再看大阿哥黑着脸站在一边,心中的那股子莫名怒火直乱窜。
两人之间那些没浮上台面,私下底的暗中较劲与争斗,此时差点儿就要彻底爆发出来。
齐佑站在旁边,将两人的反应一一瞧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
兄弟友恭就是个笑话,他是管不了。
但他们不能在他这里干架,否则不管与他相不相干,怀璧其罪,肯定会被牵扯进去。
这不是兄弟之间的普通吵嘴打架,身后涉及到派系朝堂,江山社稷。
他们彼此伤到一根头发,身后却是血流成河。
眼见两人跟斗鸡一样,又要撕扯起来,齐佑叹息再叹息,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脸上堆满了笑,说道:“大哥,您手上受了伤,早些回去歇着吧。冬至快到了,宫里举办筵席,到时候您手不方便,其他人看到了,又得赶着上前来关心。”
再转头看向太子,笑着劝道:“太子哥哥也是,您的脚得好生养着,若是筵席赶不上,只怕有人又有话说。乌库玛嬷身子不好,汗阿玛成日烦着呢。听到那些碎碎叨叨的话,岂不是火上浇油添乱?”
太子与大阿哥皆一愣,互相冷冷对视了眼,不情不愿别开了头。
齐佑的话算是说得很明白。
不能给康熙添烦心事。
不能在外人面前,兄弟反目。
大阿哥不情不愿见礼告退,齐佑叮嘱道:“大哥,回去之后您用药好生泡泡,尤其是腿肚子,让人给您松一松。您与太子哥哥都没爬过山,今日还好,若是不放松一下,明儿个腿会更难受,起不了床。”
“知道了,就你爱瞎操心。”大阿哥脸色好了些,不过还是斜了齐佑眼,腹诽抱怨了他一句,“跟那嘴碎的妇人一样,叨叨说个没完。”
齐佑只当没听见,只要两人都好好的,他是什么都成。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眼大阿哥大步离开的背影,冷着脸说道:“就你好心,可人家不领你的情,将你的一片好心当驴肝肺呢。”
齐佑仍旧装聋装傻,笑眯眯说道:“太子哥哥,您也一样,左脚不方便,就用滚烫的热巾敷一敷腿肚子。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先歇一歇,我去让人给您送饭菜进来。”
太子沉吟了下,见齐佑要走,出声叫住了他,“新县衙修好了,我还没去瞧过呢。我的脚也不那么严重,你去帮我弄个如你一样的拐杖,我到时候拄着拐杖去瞧瞧。”
齐佑一听,头皮又开始发麻,忙劝道:“太子哥哥,您还是不要走动。您想去看县衙还不简单,到时候坐轿子去吧。县衙就那样,照着规制修建,到时候抬着轿子,让您进去转一圈。一路上,您还能顺便看他们修路修水渠的热闹。”
太子笑了起来,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齐佑笑笑,见礼告退,这才得空回到屋换衣衫洗漱,吩咐了得高桂和亲自去给两位爷送饭,再去准备三顶轿子。
为了隔开两人,齐佑干脆与他们一起坐轿子。有轿子拦着隔开,轿帘挡着,哪怕黑脸冷眼,总能隐藏一二。
翌日,齐佑领着两人,坐上轿子去新县衙转了一圈,一路上看了顺义的热闹变化,便回了庄子。
太子养脚,在屋子里出不了门,想到齐佑流利的拉丁语,便起了学习的心思。
徐日升与张诚要忙着测绘,齐佑上不了山,更不会带着大阿哥独自上山。怕两人在庄子里吵起来,自己也只能留下来陪伴他们。
大阿哥只能在庄子四周瞎溜达,到处光秃秃的,又冷。他溜达着没劲,就找上齐佑,兴致勃勃要上山去打猎。
这边,太子又叫住齐佑,向他请教学习拉丁文。
饶是齐佑脾气耐心再好,自己的事情全部耽搁了,在两人中疲于来回,也着实烦了。
烦了,齐佑琢磨着在两人身上找补一些回来,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劳心劳力。
于是,齐佑再次安排了轿子,晚上的时候,举着大火把,将两人抬出门,去看夜校的学生们读书。
太子被搀扶着下了轿子,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茅草屋,听到里面传来郎朗的读书声,整个人都震惊了。
大阿哥也一样,跟看稀奇一样好奇不已,惊讶问道:“他们晚上竟然也上学?咦,里面还有小丫头的声音,老七,小丫头也能跟着男子一样上学?”
齐佑笑着说道:“大哥,上次去山上测绘的时候,您难道没发现,小丫头可不比男子差。都是大清的百姓子民,不管男女,都当为大清出一份力。当年,满人可不分男女,都要骑马上阵打天下。”
大阿哥讪笑起来,下意识瞄了太子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看向自己,愣了楞,隐忍着那股气没发作。
齐佑端看着两人又得开始了,也不着急,笑着介绍了夜校的情形。
太子思索了下,问道:“老七,你让小丫头跟着一起读书,莫非还打着她们以后要参加科考出仕的算盘?”
齐佑答道:“读书不一定要科考,识字使人明理,哪怕是种地也能用得上。”
太子一想也是,吩咐人搀扶着他进屋。里面的先生早就知道太子与大阿哥来了顺义,看到齐佑就猜出了他们是谁,忙放下书,领着学生上前请安。
“起吧,无需多礼。”太子抬了抬手,转眼四下打量,越看越啧啧称奇。
宽大的屋子烧了炕,加上人多,巨大的牛油蜡烛将屋子照得透亮,倒还算暖和。
在屋中央,摆着一张光滑的大木板,上面用木炭写着一个个大字。
屋子里的男童女童,围着木板而坐,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些的木板,上面写着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太子看向齐佑,诧异地问道:“他们没有笔墨纸砚,岂能写好字?”
齐佑双手一摊,苦笑道:“笔墨纸砚太贵了,能省则省。也不要求他们成为书法大家,主要是为了学会认字,会写。等到以后有了银子,他们学得扎实了些,再添加笔墨纸砚。”
太子若有所思点点头,眼神在一张张些许紧张,稚气的脸上扫过。
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在山上见过的那张圆圆脸的小丫头,此刻睁大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他。见他看过去,忙垂下了脑袋,露出个圆溜溜的头顶,以及头顶的两个圆包包头。
太子不禁失笑,再看过去,又看到了两个熟人张松张柏姐弟,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数。
原来这群包衣奴才,白日要干活做事,晚上还要上夜校。比起他们阿哥们读书的辛苦,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