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125)
齐佑清楚面临的困难,哪怕他是皇帝,不敢说一个政令下去,就能马上提高女性地位,这是天荒夜谈。
他改革的意义就在于此,让张松她们读书学习,不外乎先让一部分女性走到世人面前,再带动其他人。
齐佑不会振臂吆喝,你们读了书,从此就不能成亲,得为其他女性奉献奋斗终生。
这完全与他的初衷相悖。
他想要的是,她们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殉道者。
何况家国天下,家在最前面。再从实际来说,如果这群姑娘学了本事,以后都不嫁人。
齐佑将会面临的局面就是,以后再没人愿意将家中女儿送出来读书。
许久未曾与这群小伙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了,齐佑很是怀念。
在顺义的时候,他们在田间地头,或者夜里在有萤火虫的河滩边,在村头的大榕树下,围坐在一起,分一包松子糖,几块蜜饯。
那是他难得,也是唯一放松享受的时候。
眼下正好是秋季,晚上还不算太冷。齐佑让得高他们去找来张松他们,在院子里升起了火堆。他没了糖与蜜饯等零嘴,大家就围坐在火堆边,烤着番薯与洋芋。
番薯烤了一阵,香甜气很快在空中弥漫,引得张柏他们口水都快流了下来。洋芋烤软后,剥开皮,蘸了椒盐,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
刚烤好的洋芋烫,张柏贪嘴,尽管烫得在左右手不断倒腾,还是舍不得放下来。
张松见了,嫌弃得不行,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他:“你拿着包上,晚上刚见你吃了两大碗,这么快就饿了?再说又没人与你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柏成天在外跑,总觉得从没吃饱过。只要有得吃,就算被骂也不还嘴,咧嘴一笑,接过布巾包住了洋芋,迫不及待剥起了皮。
林绣绣斯文,双手撑在膝盖上,耐心等着番薯洋芋变凉。
荷叶则折了两根树枝,用帕子擦了擦,当做筷子用。她将番薯夹开,再一点点剥掉皮,用树枝插在洋芋上,蘸了椒盐吃得满脸笑。
林绣绣看到荷叶的动作,学着她那样去夹番薯,嘀咕道:“荷叶一到吃东西时,就变得特别聪明。”
荷叶皱着鼻子,冲林绣绣得意晃着脑袋,说道:“我什么时候都聪明。”
林绣绣不服气,跟她拌起了嘴。两个姑娘经常笑笑闹闹,一会儿吵得不可开交,没一会又和好了。
张松早已见怪不怪,没搭理两人,选了只烤好的的红薯用帕子包好,捧上前递给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他们的齐佑,说道:“七阿哥您尝尝吧,不然的话,很快就得被这些贪嘴的吃得精光。”
齐佑接过红薯,笑着说道:“还多着呢,他们吃不完。你也吃吧,别只顾着照看他们。”
张松应了是,在小杌子上坐下来,在烤好的番薯与洋芋中,选了只小的剥开,小口小口咬着吃起来。
齐佑转动着茶杯,眼神从几个贪吃的身上扫过,温声对张松说道:“我这里有件事要跟你说。”
张松顿了下,抬眼看向齐佑,点了点头应好。
齐佑看到她眼里明显的忐忑,忙安慰她道:“你不要紧张,我跟你说的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关系,没人会强迫你。”
张松见齐佑神色温和,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说道:“七阿哥您尽管说吧,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齐佑这才将萨布素替常春求亲的事情说了,张松听得脸逐渐泛红,羞涩地垂下了头。
见到张松害羞,齐佑也感到尴尬不已,难得结巴着说道:“呃,那个,你要仔细考虑一下,不用着急回答。”
张松悄然呼出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阿玛与额涅催了我很多次,说是我年纪大了,让我跟您求个情,给我指一门亲事。”
齐佑肃然道:“我早就说过,亲事要经过你们点头同意,自己看上了才算。要成亲就成亲,不成亲就不成亲。就你们几个,只要我在,还是能护着你们。哪怕是我不在了,也会妥善安顿好你们。”
张松怔了下,急得眼眶都红了,忙道:“七阿哥,您是好人,定会长命百岁......我不是想要您保护.....您只要平平安安活着......”
齐佑听得清楚明白,张松的本意是,她希望他长命百岁,仅仅是希望。而不是因为他长命百岁,好护着她们。
这群小伙伴们,互相在一起生活多年,比起宫里的兄弟还要亲密。齐佑心生温暖,微笑着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你不用解释。”
张松肩膀蓦然一松,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说道:“七阿哥,阿玛额涅催我成亲的时候,我就在想着这个问题。不是我不相信您能护着我们,而是我自己想成亲。因为我想要孩子。”
齐佑诧异了一下,不过他没做声,微笑看着张松,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起了头,接下来的话,张松想了不知多少遍,说得就流利至极:“以前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您来了以后,我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区别。只这些还不算,主要是我们这些姑娘,能跟着您走南闯北,被人尊敬,与张柏这些男丁一样出来做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宫里的公主,也没我们活得自在。”
她难得大胆直视着齐佑,眼里是坚定而自信的光芒,道:“大清天下,尚有千万万与我一样的姑娘,她们迄今依然被关在后宅。七阿哥您已经尽力了,以后将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与后世子孙吧。这是我想要孩子的原因,我没做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不管是嫁给常春还是常夏,我都不在乎。”
齐佑胸口涨涨的,感动,温暖。他想到了在遥远京城的戴佳氏,认真道:“我没对你们有任何要求,也没要求你们的后世子孙,必须要做什么。首先你要想到的是,你自己要过得好,过得幸福,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们都是姑娘而已,不是我觉着你们渺小,做不了大事。而是你们本来要承担的东西就太多,世道规矩,对你们太不公平了。”
张松鼻子发酸,亮晶晶的眼眸,逐渐蒙上了层雾气。
以前张松不会想到这些,那时他们尚在艰难求生,凭着本能活下去。
后来读了书,跟在齐佑身边,看到了另外的世界。她才意识到,其实她与贵人们并无不同,并不比张柏这些男丁差,甚至比他学得更好。
张松重重点头,嗯了一声,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上了浓浓的鼻音,道:“这都是我自己心底深处的想法,是我一心想要去做的事情。我知道七阿哥不会留在这里,以后还会去别的地方,回京城。您走了以后,这里需要人,需要先生。我自认为这些年还是学了些东西,我想留下来,以后就在学堂里当先生。领着学生们,将这片广袤的疆土测绘丈量出来,如您所言的那样,绘出大好美丽的山河。”
齐佑眼角眉梢,不由自主满是笑意。
这就是他办学堂的意义吧。
除了提高各种技术水平,教出真正的人才,一代又一代,传承发扬光大。
他绝不是为了大清江山,而是真正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让他们过上好的日子,有尊严活着。
齐佑郑重承诺道:“好,只要你想做,我会尽全力支持你。不过,你还是不能随便选人,常春你一定要见见。若是你们的想法不一致,以后会遇到很多麻烦。”
以前戴佳氏与齐佑聊天时,经常说到一些生活的琐碎事情。
太皇太后还在时,她们这些后妃在她面前,自是毕恭毕敬。太皇太后薨逝之后,上面还有太后。
虽不是亲婆婆,太后的身份在那里,她们照样要去请安问候,与在太皇太后面前一样恭敬。
宫里规矩繁多,看似都照着规矩来,其实与寻常百姓家,婆媳相处并没太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