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243)
当晚吴学士啥事都没做,写奏章写到深夜,第二日早朝便参了荣烺一本。
这奏章内容依旧不激烈,对荣烺的贡献做出肯定,但也对荣烺训导内阁一事提出议异,还有荣烺身为公主,虽有忧国忧民之心,但也要明晓,男女有别,职司不同,既为公主,便当安享后宫富贵,为天下女子表率。
这些比官学之事更加重要百倍。
非但吴学士上本,御史台也就荣烺训示内阁之事有些看法。碍于荣烺与左都御史方御史闺女的私交,御史台的言辞同样相当温和,方御史的看法与吴学士基本一致,认为公主如今年少,应专心学业,不为外务分心,待公主学有所成,必能为君尽忠,为父尽孝。
这几封奏章顾全了皇家颜面,朝中多有赞同者。
不过,也有意见不同的。
齐尚书凉凉道,“臣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官学之事,全赖公主眼慧心明,从查案到官学重建,公主费尽心血。既要公主安于后宫尊荣,当初查案时怎么不说,官学重建时不说,如今事儿都办好了,体体面面,光鲜亮丽的,不需要有人挡前头出钱出力想法子了,就要公主退出来,从此不过问官学。甭管嘴上说的多好听,这事儿办的,过河拆桥,忒没良心。”
吴学士道,“我翰林上下,皆知公主恩情。”
齐尚书不屑,“既知恩情,那就得有恩报恩,除了给公主戴高帽竖牌坊,我可没见你们翰林有半点报恩举动。”
吴学士当即气的不轻,“那依齐尚书所言,翰林该如何报恩?”
齐尚书长眉一挑,“如今官学新规,皆公主收集有识之士的意见,百般斟酌拟定,公主这样费心血,便有权继续掌管官学,而不是依翰林所言,令公主安于后宫,对官学不闻不问。”
吴学士冷冷道,“我从未听闻公主掌官学之例?”
“你没来帝都之前,怕也没听闻公主能查案办案,整饬学风。孤陋寡闻不是病,若自恃甚高、坐井观天、嫉贤妒能可就是病了!”齐尚书的口才堪比御史台,哪怕同在内阁,也没对吴学士留丝毫情面。
吴学士转身对上一揖,“若圣上令公主掌管官学,请圣上明旨示下,翰林院无不遵旨。”
齐尚书跟着就是一句,“那就请陛下明旨颁发,公主身为皇女,到底有无过问庶务的权力。是否公主就要安于后宫,凭他外面如何,只管安享皇家富贵便可。”
吴学士实在忍不了齐尚书,回身怼齐尚书,“为天下女子表率有何不好!”
“何为天下女子表率?难道只有耽于富贵荣华,安于你们给公主定的规矩,才是女子表率?当年林氏篡朝,太后娘娘挺身而出,诛奸臣,正朝纲,不是女子表率?还是当年显烈皇后以身救太、祖皇帝不是女子表率?抑若今日公主殿下为你们翰林重建官学不是女子表率?”齐尚书逼问,“公主是不是女子表率,何时由你翰林院说了算?”
吴学士这种五十岁熬到内阁的大员,完全无法与齐尚书这等天纵英才,三十几便居内阁的相比,被齐学士排山倒海的一串追问,吴学士脸色隐隐泛白。
正当此时,殿中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公主以后便是宗室,凭我做宗正这些年,凭心而论,我也更希望公主成为一名品行尊贵、学识渊博、性情柔和的公主,成为皇室的典范。”
郢王温声道,“这也是我身为长辈,对公主的冀望。官学再重,重不过公主身上的责任。眼下公主年少,还是以学业为主。你们二人都是为公主好,只是方向不同,既如此,不若待公主成年,让公主自己选择。”
郢王又补了一句,“便是大殿下,如今也是以学业为主。”
齐尚书道,“我对大殿下的课业不了解,但听闻大殿下如今也已初涉朝务。既这样,不若大殿下学什么朝务,也带上公主一起学。”
郢王条件反射的不赞同,“那怎么行,公主是女子!”他缓一缓口气,“男子有男子的责任,女子有女子的长处,德容言工,琴棋书画,若公主有闲暇,针指女红,也可涉猎一二。女子相夫教子,并不比男子的责任轻,就说咱们各位,哪位的母亲又不是贤妇呢?咱们落衙回家,哪个不是先去给母亲请安问好,听从母亲的训导呢。就是陛下,也是以孝治天下,为天下表率,对太后娘娘再孝顺不过的。”
“郢王刚刚还说让公主自己选择,如今就德容言工、琴棋书画、针指女红了。公主的功课自然有太后娘娘与陛下做主,便不劳我们关心了。”齐尚书不与郢王歪缠,他的视线自郢王那里离开,“我今天就是为公主说句公道话,官学的事,公主不问倒罢了。若公主有垂询,官学就得听着!因为,这是公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