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77)
再后来,他入盛京为官,更是步步谨慎、事事当心,身边没有一个可交心之人。
每每自宫宴结束回府,喧闹的街头总由他一个人走过,他那时觉得,世上有万千盏灯火,每一盏都不属于他。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提醒着两人,年越来越近了。
太后在前年过世,姚百汌不必再为他母亲守岁,他本人年岁渐长,大抵也熬不住了,这两年总会早些放臣子们走。
鬼使神差地,温止寒答:“好。”
“那云舒到珠玉阁等我。”
为了防止踩踏,除夕夜街市上任何人不得骑马,珠玉阁离皇宫近,可以省去不少路上的时间。
温止寒点点头,他环视四周,总觉得会遇到中途离席的官员或来来往往的宫人,张了张口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姚书会见此,握住温止寒的手:“云舒同我来。”
他将温止寒带到茅厕之后,这里十分荒芜,一看便知是久未打理的结果。
姚书会将温止寒抵在一块巨石上,他的嘴唇贴在温止寒耳畔:“云舒想同我说什么?”
温止寒本能地想推开姚书会,但对方并没有做什么过激的动作,他也只好开口问道:“修文如何入宫个把月便酒量见长?”
姚书会答:“我深知在宫中少不了陪姚百汌宴饮,我若何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轻则前功尽弃、重则性命不保,于是我每日都会小酌,一来二去酒量也就变大了。”
姚书会没有照实说,小酌并不能让酒量有任何改变。他几乎每日都喝得酩酊,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是靠着想他死去的父亲、还在等他凯旋的母亲、以及踽踽独行的温止寒坚持下来的。
温止寒也知道对方为了不让他伤心,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伸手摸了摸姚书会的发顶,无不感慨地道:“修文,你变了很多。”
烟花在远处升空,带来一丝光亮,温止寒这才看清对方眼中的笃定。
他听姚书会道:“云舒,修文会变,书会永远不会。”
*
除夕夜姚书会按道理是出不了宫门的。
想要成为行宫的一员,必须通过因人而异、并不固定有多少轮的考核,而后经过姚百汌的批准,方可记录在册;届时与所有官员一样,享受朝廷俸禄、得到个人府第。
而在考核期间,除了必须出宫执行的任务,不可迈出宫门半步。这不仅因为处于考核期的人忙于训练,每日没有那个把时辰可以浪费在路上;同样在考验被考核者的定力,是一个通过考核的隐形条件。
姚书会被分在两人一间的卧房中,两张床之间用屏风隔开,如此既保证了一定的隐私,又能让两人互相监督。
与他同房的聂远是一位籍贯是盛京本地的精壮汉子,聂远自言自己睡得极沉,不怕姚书会进进出出,主动领了外间。
事实也确实如此,聂远每晚都鼾声震天,姚书会刚来时无法适应,总被吵得睡不着;失眠到心烦意乱时他总喜欢猛灌水,不管那个晚上他出门如厕多少回,对方从来没被他吵醒过,总能一觉睡到天亮。
往日他总在心里埋怨自己运气差的同时埋怨对方,今天却是让姚书会省了不少事。
姚书会套上乌漆嘛黑的夜行衣,打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他掩上窗,往宫中最西的马厩跑去。
冒险的刺激感裹挟了他,在万籁俱寂的宫中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鼓声,仿佛他正在为自己舞的剑增加振奋人心的鼓点。纵然他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他的脚步很轻,除非离他极近,否则不会有感觉。但他仍沉迷于这种错觉中。
他身上的酒气随汗液流出,人似乎越来越清醒。
他不自觉地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加速的心跳同心动的感觉太过相似,这让他不禁产生了一个错觉,他的奔跑好像是为了让他清醒地去见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2022.4.20本章时天流剧情替换为聂远。
第40章
早在姚书会刚入宫时,他就发现马厩旁有一个直通街市的狗洞。
几年前,颍川送来了一只獢獢①,姚百汌赐其名为茹黄猊,将其当作宝物一般饲养。那狗嫌锁链限制了它的活动范围,自己将土墙啃了个洞。
也不知姚百汌是不曾发现,还是他觉得那个洞钻不进人、也不会有人从狗洞中逃出去,又兼之纵着那条狗,总之那个洞并不曾被修补,一直存在着。
茹黄猊被宫人喂得膘肥体壮,那个洞自然也不小,只是常年不曾清扫,脏的很。
姚书会早在宫宴进行到一半时就来给这狗喂了个肉馍,那肉馍里加了足量的蒙汗药,足够茹黄猊睡到明日早朝时。他特地买了最好的蒙汗药,不会有对狗有什么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