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4)

作者:甜文咕咕

萧修平摔了杯子:“姚书会,你是王的亲侄子不假,但依照本朝律令,皇亲贵族谋反,罪加一等,诛三族;知之不报者,刑炮烙。”

“你说还是不说!”

“我父亲忠心耿耿,从未叛国!我母亲内宅妇人,不问军情!”

“好!好好好!”萧修平抚掌连说四声好,而后语气蓦然变得狠厉,“上刑。”

几位士兵模样的人拿着刑架子和铁刷子,从门口进来,那把铁刷子断了一根齿,似乎在昭示着上一个被它招呼的人的惨烈。

但真相并非如此,姚书会认出,那把铁刷子是他家水牢里的,那根断了的齿还是他贪玩扔折的。

九黎王一生仁厚,水牢里的刑具一样都不曾用过。没想到那物什第一次开荤的对象,居然是这里曾经的主人。

姚书会闭上眼,有些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姚书会被士兵架上了刑架子,被那些人粗鲁地扒开了衣服,高高举起刷子,往姚书会背上刷去。

姚书会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流,他疼得脸上血色尽失,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但仍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姚书会眼睛通红,牙齿咬着下唇,齿印已经成了血印;他咬牙熬着刑,那些军官们翻来覆去地审,得到的供词只有嬴雁风是深宫妇人,从不接触军情大事,九黎王一心为国,从未叛变,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饭点终于到了,那些军官也该去吃午饭了,刑审暂告一段落,临走之前,萧修平从木桶中舀了一瓢水,把姚书会从头淋到脚。

“我最后问你,关于你父母叛变,你知道多少?”

寒冬腊月,庭院又没生地龙,姚书会的牙齿都在打架,他哆嗦着道:“我父亲……向承圣宠,断不会造反。”

“把他架在刑架子上!”萧修平说完,拂袖而去。

从姚书会发梢滴下来的水还没有结成冰,他伸出舌头,接了几滴用以润喉,味道咸中带腥,像极了馊掉的血水。

*

姚书会就这么熬了一天的刑,嘴巴就像死了的蛤蜊,怎么也撬不开;军官们无法,只得将他再次丢回地牢。

姚书会作为谋反罪的疑犯,自然是单独关押,他刚吃下像泔水一样的馊饭,奇异的味道在他口腔中经久不散。

他像死狗一样侧躺在稻草上,心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想起了许多件他刻意忽略前尘往事——

他那时不过七八岁光景,嬴雁风抱着他在狩猎场中狂奔。

年轻的妇人勒了马,轻声问姚书会:“书会,边境冷吗?你喜欢这边境的景致吗?”

姚书会鼻子被冻得通红,他用力点头:“冷!但是书会喜欢!因为爹和娘在这儿!”

“等你长大了,娘亲带你去暖和的地方生活,好么?”

“娘亲去哪儿,书会就去哪儿。”

那时的姚书会并不知道,就在那个冬天,太康视几位被送来和亲的公主为无物,违背与颍川签订的协议,公然出兵。

而那一天,嬴雁风的兄长姜不降死于太康的铁骑之下,而嬴雁风作为与姜不降幼时关系最亲密的兄弟姐妹,甚至不能公开吊唁。

在颍川,女性随母姓,男性随父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嬴雁风带来的节杖渐渐褪色,她终于盼来了省亲的一天。

但在这几年太康与颍川的拉锯中,嬴雁风的兄长和母亲都已逝世,她已经没有要见的人了。

省亲那一天,嬴雁风独自一个人去了皇陵坐了一天,谁也不知道她在那儿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但姚书会敏锐地察觉到,从那天之后的母妃,不太一样。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打断了姚书会的思绪,他看向发声处,地板上多出了一个油纸包。

姚书会浑身疼痛难忍,并不想理会这个突如其来的动静,却听到墙壁上一尺见方的窗户有人轻声喊道:“姚书会!”

姚书会并不搭话,也不着急起身,他盯着窗外的那双眼睛许久,才拿起手边的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水煮蛋,还有一瓷瓶的伤药。

“姚书会,走不走?”

姚书会悚然一惊,他问:“走?去哪?”

“救你出去。”

姚书会挣扎着起身,这才通过月光辨认出,窗外的人是据说还在讨伐他父亲旧部的温止寒。

姚书会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撕扯,一个让他赌一赌,说不定就能抓住一线生机;另一个告诉他,温止寒肯定另有目的,与其轻信来历不明的人,不如熬住审讯,他身为皇帝的伯父或许会看在他一概不知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两条路都是以命做赌注,一旦赌错了,那便将万劫不复。

姚书会举棋不定,最后哑着嗓子问:“你追击我父亲的部下,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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