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37)

作者:甜文咕咕

“哎呀。”姚书会叫道:“都怪我不小心。”

温止寒笑着拍了拍姚书会的手,示意对方拿开,自顾自往画上添了几笔,那道多余的污墨成了一支自崖壁横亘而出的料峭寒梅,污点变成了画中的一抹俏色。

姚书会抚掌赞道:“当真神来之笔!”

温止寒弯着嘴角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不停,他支起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架了一个比碗大上些许的小金盆,又展开卷起的布囊,抽出布囊上插着的一根根针,投入金盆中。

他解释道:“原先有酿酒师刺青用铁针,结果有酒人因刺青面积大,浑身溃烂,死了。后来就改了银针,开始前也会先用沸水煮针,再用薄荷汁擦拭,如此便没有此类事情发生了。”

姚书会喔了一声,画有危星山的那张图正摆在两人面前,温止寒已执了笔,在姚书会背上勾勒——这是刺青的第一步,绘图。

姚书会指着宣纸正中的瀑布道:“危星山多瀑布,我既年少白头,那我散下来的头发便当作瀑布与河流吧。”

温止寒挑起一缕姚书会的头发,道:“骨做山脊、发做川流,山河覆背,妙极。”

姚书会转过头,目光含情,他问:“云舒知道我为何要纹危星山么?”

温止寒答:“却是不知。”

姚书会道:“我纹山河于身,山河千年难改;云舒纹星图于身,星云变幻莫测;一动一静,恰是寰宇。望你我于国家也是这般。云舒,我与你共进退的心思亦是如此。”

温止寒有些感动,他道:“书会,我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你不必如此。”

姚书会默然,却在心里道:你救了我一遭,我也要救你一遭。

说话间,姚书会背上的图案温止寒已经勾画完毕,他斟了一杯酒,递给姚书会:“喝吧。”

姚书会本想一饮而尽,爵送到嘴边时又多问了一句:“为何要喝酒?有什么讲究?”

温止寒笑答:“此酒名作‘三碗倒’,据说喝上三碗就会醉到不省人事,刺青时饮用可令人不知疼痛,可看做‘麻沸散’。”

“那我不喝了。”姚书会将酒搁下,“怕疼我就不纹了,疼痛本就是刺青的一部分。”

皮肉上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家破人亡、亲人离散、违乡负俗的疼痛。

温止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执起了银针。

尽管姚书会做好了准备,但刺下去的第一针还是让他疼得一哆嗦。

温止寒再次劝道:“疼就喝吧。”

姚书会摇摇头,他想起了之前在偃都时,他常常因为顽皮弄伤自己,每每到那种时候,他都会装疼讨他父母的心疼,顺便骗点糕点来吃。

这头姚书会还在为之前的些微小事伤神,那头温止寒已经开始了前情与计划的叙述——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离颍川合枫亭已过去二十余年,姚百汌昏聩、太康民不聊生,天下一统已成大势。

倘若颍川举兵而上,未尝没有胜算。早在十年前,太康公然违反条约出兵时,颍川的君主姜开霁便打算这么做。

但他被嬴雁风劝了下来。

嬴雁风不忍百姓遭受兵祸之苦,劝自己的父亲应当徐徐图之。

至七年前,嬴雁风找到了温止寒,打算开始一条兵不血刃的一统之路。

在温止寒犹豫是否要加入嬴雁风的阵营时,他曾考察过两位皇子的为人,却发现姚钦铎刚愎自用、姚斯涵生性残暴,都很难成为一位好君主。

那时姚镜珩年纪尚小,温止寒踌躇时曾问过嬴雁风,若天下一统,姚镜珩是否可以幸免于难?

嬴雁风的回答是,倘若姚镜珩是以百姓为先的明君,她将皇位让给对方也未尝不可。

为保证此话并非诓骗温止寒,那时的嬴雁风还让姜开霁写下圣旨,将那道圣旨交予温止寒保管。

姚书会呆了呆,才问:“我母亲,有意称帝?”

温止寒点头答:“姜开霁的兄弟皆年事已高,而他子嗣稀少,才德良莠不齐,仅有姜不降与你的母亲可堪大任。姜不降已死,颍川中最适合当君主的,便是你的母亲——嬴雁风。”

嬴雁风年近五十,她清楚自己当政的时间应当不会太长,故而早在一统天下的计划提出之时就提议,将“家天下”重新变为“公天下”,还政于民。

“你母亲本来的设想是,修建学可供枫亭、颍川、太康适龄皇家子弟上学的学堂,并教导以君王之术,待他们通过考核后再由上一代君王选择谁是下一任继承者。”

温止寒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但权利的诱惑何其大,这么做适合乱世的君主,不适合盛世的君主。乱世需要足够无情、足够狠心的君王方能成大事;而盛世所需要的、仁德的君主或许活不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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