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169)
“我明白了,母亲。祝母亲能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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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镜珩说话算数,将姚百汌及舒蓉交予萧修平处置。
萧修平同姚百汌很平静地喝了一顿酒,犹如三十年前两人还是青葱少年那般。
他们也曾有把酒言欢的岁月,也曾一起为了姚斯涵成为最亲密的盟友,但那些时光都已经过去,他们如今都成了这场争斗中可怜失败者,只能在这一方充满酒香的天地中麻痹自我。
萧修平最后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毒酒递给了姚百汌,那个骄傲了一世的男人接过毒酒时有一瞬的恍惚,而后仰天大笑一口饮尽了那杯酒。
萧修平看着姚百汌痛苦地挣扎,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忽然,一直呆坐在一旁的舒蓉像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来到姚百汌身边,握住姚百汌渐渐失温的手,哭喊着:“陛下,陛下!”
失去爱子后,舒蓉一直不哭也不笑,整个人犹如木头人那般,除了吃喝拉撒睡,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痴呆了。
姚百汌吃力地抬起手,想摸一摸舒蓉的脸,他就知道,他的舒妃无论何时都会陪着他。
舒蓉将脸凑了上去,眼泪簌簌落下,她泣不成声地说道:“陛下等着妾,妾这就来陪着陛下。”
姚百汌露出人生中最后一个微笑,缓缓垂下了手。
舒蓉斟了一杯毒酒,眼神凶狠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忽然发出了癫狂的笑声,骇得萧修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父亲,你知道么,萧竹不是天生跛足,是我让接生婆动的手脚。”
“我要是不这么做,父亲怎么会帮我呢?”
“你知道么,他当时哭得真大声啊,可最疼爱他的父亲却不在他身边。”
“父亲,你说好不好笑?”
“我们一家三口都解脱了,父亲在这苦难人间再多熬几年罢。”
舒蓉说完,像姚百汌那般饮尽了酒。
她握住姚百汌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在诡异的笑声中咽了气。
下人告诉姚镜珩姚百汌和舒蓉死亡时,他身旁正坐着随他来到盛京的叶如惠。
他偏头问叶如惠:“母亲终于能出现在世人眼前了,高兴吗?”
叶如惠神色淡淡的,她答:“多谢吾儿。我还想见见萧兽师,同他叙叙旧,可否?”
这些年叶如惠一直对姚镜珩不冷不热,姚镜珩早就习惯了。
从他多年前发觉他母亲的“死亡”有蹊跷开始,他去为他母亲守陵、挖出他母亲生前使用的器具,又动用自己无所不知的关系网查找他母亲的下落时,他就知道,是他需要他母亲,而非他母亲需要他。
成为帝王的路上太过孤单,他需要有一份坚定不移的爱支撑着他、需要一个师长型的人物领着他走。
他对温止寒撒了谎,不是他母亲要将他当作趁手的刀,而是他将自己当成刀,磨得足够锋利了,再眼巴巴地递到他母亲手中。
他答:“母亲想见,我便安排他同母亲见一面再做处置。”
叶如惠同萧修平的见面被安排在一个阴天,叶如惠早早地就到约定的宫殿中等着萧修平。
萧修平自从得知萧竹是被人生生弄瘸的,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他犹如游魂般坐到了叶如惠面前,机械地回应叶如惠同他的寒暄。
叶如惠问:“当年萧兽师为何要残害温司酒?”
温司酒自然指的是温止寒的父亲温枕檀。
萧修平并不知道温枕檀和叶如惠的关系,只照实答:“跟错了主子,做了糊涂事。”
叶如惠笑了笑,摆出一副棋:“当年奴同舒妃也算水火不相容,如今却是各有各的光景,故人难得一见,不如下盘棋罢。”
萧修平没有拒绝。
两人棋艺相当,到最后竟是平手。
宫人在这时躬着身走了过来,对叶如惠道:“六殿下邀娘子前去用膳。”
萧修平适时地道:“平便不打扰了。”
叶如惠同萧修平一同起身,得体地道:“奴送送萧兽师。”
两人走到门口,叶如惠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快准狠地捅向萧修平的侧腹,她语气仍然平静:“一条人命却只有一句做了糊涂事,萧兽师不觉得可笑么?”
萧修平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因为他的错误选择,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他的信仰也早已崩塌,他想不出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与其交给司法审判他的罪行,不如死在叶如惠手里。
叶如惠最终捅了萧修平九刀,萧修平颓然倒下后,她也丢下匕首掩面痛哭。
如果不是萧修平,他们一家本来有团圆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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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雁风称帝后,将太康、颍川、枫亭合为一体,称作“解忧国”,姚镜珩被封作颍川王,姚钦铎被封作枫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