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140)
姚书会明白,这恐怕是是姚百汌早就想好控制他的手段;对方想用至高无上的皇权拴住他、在社会关系上打压他,让他难以成为下一个温止寒,也让他成为能制约下一个温止寒的人。
姚书会此时骑虎难下,如若不从,极有可能失去手上的一切,更有可能被姚百汌以抗旨为名处斩。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下落的剑,没有人知道那柄剑什么时候会落下,更不知道剑落下时会不会被砸伤。
但姚书会若从了,那便是一场赌上人格的交易。
姚书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救温止寒,他只能将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故而他只能同意,没有第二种办法。
万千思绪从姚书会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以为自己思考了很久,但实际上不过是弹指间。
最终他恭恭敬敬地答:“随陛下安排。”
姚百汌满意地抚须笑道:“那朕就在盛京等候卿的凯旋了。”
准备过程按下不表,收拾完毕后,一群人骑着各自的良驹,浩浩荡荡往偃都而去。
姚书会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一日到达,看看温止寒的情况。
路上,他终于忍不住,对花宁道:“花百户,陛下体恤你我路途辛苦,我等理应明白陛下心中焦急。文想先行一步,至偃都查看一番——兽潮是否平定,六殿下处是否一切安好,再看看能否从大司酒口中撬出点什么。届时也能早些给陛下去信。“
花宁比姚百汌好骗得多,他点点头:“修镇抚辛苦。”
姚书会终于得到了独处的机会,他放松了挺直的肩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除去同温止寒在一起的时刻,其他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戴上伪装面具,让自己看起来更稳重些,以便让人们将他归入“可信赖者”的行列中。
但这样很累。
姚书会不敢放松太久,他的爱人还在偃都,在他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前,他必须时刻绷着弦。
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马都被他跑死了好几匹,如此星夜兼程之下,他终于到达了偃都。
在距离偃都还有三十里地时,姚书会遇见了迎接他的人,是狄青健。
狄青健话不多,见到姚书会也只是拱了拱手道:“青健奉王之命前来迎接修镇抚。”
姚书会知道狄青健是自己人,因此少了几分顾忌。他在马上随意一拱手算作回礼,而后凑上前去小声问:“温酒官还好吗?”
狄青健答:“除去被囚禁,一切都好。”
姚书会高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归位,狄青健虽然只是很简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但他足以推测出,温止寒还没有受刑,在姚镜珩的关照下应当过得不错。
姚书会真诚地道:“多谢。”
这回狄青健倒是多说了几个字:“在下从来是奉命行事,等面见了王再当面道谢罢。”
到了偃都,最先见的自然是姚镜珩。
姚镜珩屏退下人,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姚书会大惊失色。
“萧修平反了。”
姚书会差点没端稳手中的杯子,让那杯好茶便宜了桌子,他反问:“大司兽?”
姚镜珩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兄长,届时再讨论此事。”
姚镜珩领着姚百汌推开囚禁温止寒的卧房时,温止寒正提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听到响声便落了笔,笑意盈盈地转过身。
门还没有被关上,姚镜珩看着眼神都快贴到一块儿的两人朗声道:“孤还有些事务不曾处理,此处便交给修镇抚了。”
姚书会道了有劳,反手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飞扑入温止寒的怀中,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哽咽着说道:“云舒清癯了不少。”
温止寒拍着青年的后背,好笑地说道:“快及冠的人了,怎还这般爱哭鼻子?”
姚书会不答,抽噎了两声,眼泪依旧没止住。
“不哭了,我没受什么苦。”温止寒又道,“坐下来我同你细说。”
温止寒用指腹为姚书会抹去眼泪,又为对方斟了一杯茶,才开口道:“我本该被押入牢房,六殿下以尚未会审,不能算戴罪之身为由,免去我牢狱之苦,吃穿用度也一切如常。”
姚书会问:“洞天村的酒人……确为云舒所养?”
温止寒点点头:“那些都是些不该死的酒人,亦或是其他官员献与我的。我倒没想到会在这里栽了跟头。”
姚书会又道:“方才云舒在写什么?”
温止寒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姚书会:“很早就想做了,但因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得空。算作定情信物,好不好?”
香囊正面绣了“平安”二字,背面绣了一对鸳鸯,字迹工整、鸳鸯栩栩如生,比起之前的婚服绣工更加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