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135)
温止寒领了人,一定会对那人一贬再贬,直至对方被发配到边疆做着芝麻大的小官。那些人大多不会推测出温止寒在努力地保全他们的性命,只会痛心疾首地大骂温止寒是害人误国、党同伐异的奸臣。
姚书会知道自己做不到像温止寒那般,他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用尽全力周旋,更遑论因此背上骂名;他也会对其他人伸出援手,但他的善良是有条件的,他只会在不伤害自己的利益时露出热心肠的一面。
说到底,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那位大臣的声音终于从姚书会耳边消失,他垂下眼眸,领旨谢恩。
这一天的早朝算得上事务繁多,姚百汌采纳了温止寒的奏疏,让萧修平再跑一趟偃都。
姚百汌吩咐萧修平定要快马加鞭到边关去,待兽潮平定,他定要大摆宴席为两人庆功。
萧修平领命离开,待与他同行的五十位驭兽师检点完毕,他就该赶赴边关了,那时早朝说不定还未结束。
温止寒与萧修平所负责的事务按道理应该落在子衿肩上。
但姚百汌对子衿并不满意,一是对方曾是姚钦铎的人,姚钦铎出事后他难免心存芥蒂;二来他身居帝位许久,身旁是争着向他献媚的女人,他也因此觉得女人就该是男人的附庸,生来就是为了取悦男人而存在。
他从未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但子衿做事向来稳妥,国中巫师没有人比她更出色,因此姚百汌始终找不到贬官的理由。
姚百汌望着萧修平远去的背影,朗声道:“大司酒与司兽所负责的事务由三殿下代理。”
姚斯涵喜不自胜,伏在殿前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运命论》[魏晋]李康
第69章
姚百汌终于将目光移到子衿身上,他道:“大巫,大司酒已将蛮荒之地的异兽名类整理成册,交由你编入谱录;另修镇抚带回的宝藏中有这天下的地图,谓之《山河图》,图中山川河流无所不详,此图亦交由你处置。”
子衿明知道姚百汌永远不会委以她重任,但听到命令的一瞬间还是有难以抑制的失望浮上心头,她只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答:“是。”
她想起她母亲临死前要她发下毒誓,在她有生之年要让巫成为护佑苍生的利器,让大巫成为人人景仰的存在。
姚百汌执政多年,他的权力在不断增大,能酿出酒人的酿酒师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实权;就算驭兽师没有多少实用价值,也因为能训练异兽取悦达官贵人而保持着原来的地位;只有巫,她们的权力不断被架空、职权不断被弱化,从能掌有实权的决策者到成为一种象征不过过了二十来年。
权力一点点被夺走,子衿越来越迷茫。她不知道她将国中的经史子集整理清楚,算不算对得起自己在母亲离世前许下的承诺。
暗潮涌动的早朝终于结束,时天流对走在队伍最末尾的姚书会道:“修镇抚留步。”
姚书会疑惑地转过头,时天流快步上前,附在姚书会耳边道:“圣上让修镇抚到偏殿等候。”
姚书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低声向时天流打听道:“文离开不到一月,朝中同僚怎不剩几张熟面孔了?”
时天流语焉不详地答:“废太子党羽众多,清剿时难免牵扯出许多陈年往事,这些人或结党营私、或贪污受贿,总之都是些罪行累累之人,修镇抚还是莫要打听太多。”
姚书会道:“多谢时公提点。”
在姚百汌的治下,在朝为官者为官清廉正直的是少数——那些诤臣或被姚百汌斩于刀下,或为了性命选择缄口不言,或被发配边疆,因而罪状并不难查证与搜集。
姚书会知道,动那些人都是经过姚百汌的默认或首肯的,他必须尽快查明那些人到底是哪一派的人,可如今姚百汌还要留他到偏殿谈话。
姚书会心急如焚,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半分,他想得太过出神,险些没听到姚百汌进入殿中的脚步声。
姚百汌在姚书会面前站定,他为这位站得笔直的新秀整了整衣领,满意地问:“修卿可知道朕为何留你下来?”
姚书会低头叉手答:“文愚钝,却是不知。”
姚百汌问:“修卿如今也快及冠了吧?”
姚书会敏锐地察觉到,姚百汌是想问昨晚的事,但他仍装作不知,恭谦地答:“今年六月便及冠了。”
温止寒篡改白星的户籍时,保留了白星的生辰,姚书会说的也是白星的生辰。
姚书会的生辰在二月,如今刚过十九,比白星足足小了八个月。
姚百汌道:“修卿可有意中人?既已立业,也该考虑成家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