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128)
他笑吟吟地执起温止寒的手,用对方的手指指着圣旨开头,一字一句地念道:“寡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温止寒蜷了蜷手指,他总觉得姚书会在撩拨他,但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过正经,仿佛这只是传道解惑时不经意的动作。
圣旨和告罪书终于念完,姚书会抬起头看神情不甚自在的温止寒,对自己方才的动作很是满意。
对方太过美味,昨晚的浅尝辄止并不能满足他,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的需求都很旺盛。
温止寒的耳垂猝不及防地被少年轻轻咬住,他正打算呵斥少年,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瞳。
温止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姚书会却翻开了由圣旨和告罪书包裹着的书,指着扉页上的“星经”两个大字问:“此书记载的便是占星术?”
温止寒大致翻阅了几页,点点头。
姚书会奇道:“为何姒厌朱会禁止占星术?”
温止寒答:“我想这与姒厌朱并非用正大光明的手段统一枫亭有关。”
枫亭以巫蛊为立国之本,连带着能够窥探过去预知未来的占星术也格外盛行。
枫亭刚一统时,许多人认为姒厌朱杀父弑兄,不配为帝,在民间有许多占星师算出姒厌朱在战场上使用了非正当手段取得了胜利,他在民间的声名也因此一落千丈。
帝王无威,则天下不从。
一些对姒厌朱有异心的王公大臣以此为借口趁机谋反,姒厌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起彼伏的反贼完全镇压。
温止寒进一步解释道:“占星术能够预测王朝的兴衰,以及皇帝的吉凶和过去,姒厌朱已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软肋,否则有人便会利用这些造反。此为其一。”
“枫亭百姓多迷信,对术士所说的祸福之言深信不疑;若任由术士不受控制地讨论国家凶吉,民便会对帝王生疑,多疑则生变。姒厌朱要的是便于管理的愚民,如此国家方能稳定。此为其二。”
姚书会听得目瞪口呆,姒厌朱作为开国之君,居然比姚百汌更□□□□,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他略一思索,答:“故而在我母亲接管枫亭前,枫亭盛行易卦占卜一类的命术,是为了代替占星术?”
“嗯。我想是这样的。”温止寒道,“同样能预知祸福凶吉,百姓预测的需求被解决了,术士也杀了,占星术自然就消失了,姒厌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两人默然,不知是在痛惜那些死去的术士,还是在为失传的占星术惋惜。
姚书会的手无意识地来回翻动《星经》,上面大多绘制着天象,他并无兴趣、也实在难以理解。
忽然,温止寒摁住了他的手。
温止寒道:“这里缺失了一页,想必就是为人所熟知的星图。”
姚书会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随意翻着,在书的最后一页停下。
那一页写满了文字,从字体判断,应当是姒厌朱所写。
那一页是他对其子孙的忠告,看得出来是后来补钉上去的。
姒厌朱说那是崇云顶中最后一箱金子,若他的子孙没落至此,可令国中能人重新学习占星术,以求能通过占星术中求得枫亭的一线生机。
姚书会尽职尽责地为温止寒读了那一页的内容,温止寒听后沉默不语,倒是姚书会语气嘲弄地道:“人力尚不可为之事,非要交给一个虚无缥缈的占星术;若是我母亲在,她定会说,这比无能的昏君将亡国灭种的责任怪在女人身上更为荒唐。”
温止寒笑答:“是啊,你辜负了它,却要它予以你丰厚的回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的好事。”
姚书会复问:“此事是否要告知姚百汌?”
温止寒反问道:“你认为姚百汌有这样的胸怀容忍占星术的存在?”
姚书会摇摇头。
“我猜想,他若拿到这本《星经》,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此付之一炬,甚至会连累寻得此物的你。如此占星术不仅将彻底失传,而你,轻则被姚百汌怀疑,重则会被套上莫须有的罪名,得不偿失。”温止寒道。
“那云舒打算如何处置这本《星经》?”姚书会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①’,我自然不可随身携带,也不想将这个祸端留给他人,我们便就地掩埋罢。”温止寒继续说道,“待来日有明君执掌天下,我再将《星经》献予君王。”
“至于占星术会成为一时显学,还是束之君王的藏书阁,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了。我只希望这门学说不要消失,最少不要消失在我这一代。我三尺微命,一介书生②,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