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487)

作者:MM豆

不仅城高墙厚,还地处险要,周遭不许百姓修建民居,派有官兵日夜巡守。

正门墙上刻有隶书大字,写道:“金陵卫一号字廒。”

前来上缴税银的粮长们,沿着水路从粮城的侧门进,船头接着船尾,排了长长的一队。

裴少淮暗想,后世的剧集里,动不动便是“卑职带一队人马趁夜去烧了他们的粮仓”,想来是难以实现了,他又瞟了一眼跟前的高墙,腹诽道,倒更像是“卑职带一队人马彻夜去粮城里送人头”。

烧粮仓就跟攻下一个城池差不多,岂是说烧就烧的?

入城以后,裴少淮入了一间仓屋,只见屋里宽敞高大,便于外排热气,外壁皆涂有白礬水,以此防止雨水渗入,无不做到了极致。

国之重地,再仔细也不为过。

头几间仓房,堆满了粮食,官差们见有上官过来巡查,做事亦认真利索,可愈是往后走,看的仓房愈多,则慢慢变味了,黄青荇脸色也愈发挂不住,很是难看。

许多仓房竟空无粮食,里头的官差十分散漫,有的干脆铺着席子呼呼睡大觉。

往城外走的时候,黄青荇斟酌再三,与裴少淮并排走,说道:“朝廷推行‘以银抵税’的新策,本官以为还是太急了些。裴大人方才也看到了,就算是金陵城的正仓,都有许多的仓房空了出来,更何况是别处的小仓廒呢……要知晓,曾经的金陵城可是积粮五百万石之多,可供大庆备用五六年的光景。”

又道:“单单收入银币,积于仓廒之中,需要用粮时,光对着一堆银币又有何用?”

这个问题不假,裴少淮自己也有思索过如何解决。

这就好比粮食是放在仓廒里,还是放在百姓家中米缸里,真正用时,又该如何快速从百姓手中换到米。

对于仓廒官差呼呼大睡之事,黄青荇由小见大,更是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士农工商,世道早已划好了类别。朝廷国库之钱财,不想取之于农,便是只能取之于商……而天底下的商,又哪比农户一般好欺负呀,裴大人走这条道,愈到后头要应付的敌家愈多。”

换作以前,能在仓廒里当差,哪怕是个小吏,都能挣得盆满钵满,只想着紧着时间收刮,又那会铺席子睡大觉?

此事放大到朝廷里,也是一般的道理。

第213章

有利可谋则为肥差,个个趋之若鹜;无利可图则糊弄做事,嗜睡如猪。这便是底层小吏的真实心思。

放大到朝廷里,损了利益的达官豪贵们,可不止“糊弄做事、嗜睡如猪”而已。

再者,裴少淮年纪轻轻,隔三岔五升官、居要职,已然碍了不少人的眼。

黄青荇说得没错,新政推行成功,功劳傍身,并不能为裴少淮减少政敌,反会让他树敌更多。

一旦百姓与达官豪贵之间的矛盾激化,有朝一日朝堂动乱,天子纵使再英明,最终也只能站在百官的一边,因为“官为枝桠主为干”。

裴少淮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如此坚决开海。

借助开海,强盛的大庆可以暂时将矛盾转移海外,源源不断而来的物资可以满足各方所求,给这片已经张弓拔弩的土地一个稍事喘息的机会。

又有船只将大庆的货物输送出去,带动着生产力往上走,终有一日会带来破开局面的契机。

黄青荇这番提醒,非但未能让裴少淮心生好感,反让裴少淮面不改色地心生怀疑——身为邹老的门生,能想到“新政树敌”这一层面并不出奇,但一面强调自己农家出身,一面提醒裴少淮当心树敌,便有些表里不一了。

想来黄青荇是没承得邹老的那份执着,有着明哲保身的妥协。

裴少淮停了停脚步,朝黄青荇作揖,言道:“谢侍郎大人提醒,官场水深,裴某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走。”

“谈不上提醒,只是希望裴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黄青荇言道,“像大人这般正直敢为的官员,不多了。”

将要出粮城了,黄青荇问道:“金陵正仓,裴大人可还有别处想要看看的?”

有自然是有的,粮城拿银子从百姓手里换购粮食一事,裴少淮可一直惦记着呢。念及邹老提醒的那句“能相信的唯有自己”,裴少淮改了心意,言道:“方才已经都看过了,余下的时间便去常平仓看看罢。”

“银子”一事,事关重大,倘若不小心打草惊蛇,可再难守到贪蛇出洞的机会了。

为了铸银锻造大量钱币,宝泉局数年间扩大了十倍不止,银币如泉水般涌出来。朝廷从未限制过银两、银币兑换的数额,因此,要借助百姓之手才敢兑换的银子,必定是见不得光的——或来历不正,或数额大得惊人,或二者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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