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老沈家人能无耻到这个程度，拿了我和爹拼命凑回来的三十两银子，转眼就把爹推出去服兵役。”

沈正凌的声音轻下来，眼神也带着一点空茫。

他说：“娘子，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过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娘拦住了我，说我还有弟弟妹妹，说我们都还要靠老沈家才能活，我们还得等我爹回来。”

“于是这口气我忍下了。”

“可谁能想到，老沈家前脚贪没了我们家三十两银子，后脚还能变本加厉蹉磨我们家的人，把我娘也蹉磨死了。”

“可怜我娘，她一辈子老实本份，勤快肯干，受了一辈子的苦，最终也没落好。”

“我对老沈家人又起了杀心，这回，他们又把宝儿和正则两人推出来拦我。”

“所有人都不站在我这边。”

“就算老沈家害死我爹娘，他们都觉得是正常的，因为孝道大过天，沈老头、沈老太是亲长。”

“可就因为这个，我爹娘就该白死吗？”

顾元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无声拍拍他的后背，做一个最好的听众。

沈正凌自嘲一笑：“那个时候，是有想过把老沈家人全都弄死，一了百了。”

“可，宝儿和正则两个被他们推到我面前，眼里满是害怕，明明不敢靠近我，却被那些人推过来，两人都快哭出来了，哆哆嗦嗦的喊，大哥……”

他的心就又软了。

沈正凌说：“娘子你说，宝儿和正则他们当时还那么小，我要跟老沈家人同归于尽，他们两个要怎么活下去？”

“村里人肯定不会管他们……所以啊，我又放过老沈家人一次。”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从来都是不甘心的，只是没有办法向人倾诉，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

这点，从村里人那几年对他避之不及就看出来了。

村民们未必不知道老沈家做的恶，只不过，在大部份人眼里沈老头、沈老太占了辈份，就算做出来的事无比恶毒，大家最多也只顺嘴说一声过份，却不会因此站出来替沈正凌出头主持公道。

这种，全世界都站在对立面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窒息了。

顾元元这会儿知道，沈正凌刚才为什么会说理解她，因为他也曾一个人孤独无助过。

顾元元觉得有点心疼，干巴巴安慰他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爹也找回来了，还当了大将军，宝儿自强自立，正则读书明理，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以后，只会更好。”

“夫君，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一起向前看。”

沈正凌点头，对顾元元道：“我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娘子心疼，只是想告诉娘子，如今，我和娘子，都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们分享生活，彼此依靠，互相温暖。”

“娘子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

“虽然，我可能并不是多么理解娘子以前的生活，不知道娘子心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我愿意去多了解一些。”

“娘子跨越时空来到我身边，我总不能让娘子一个人孤独。”

“娘子以前的生活我来不及也没有办法参予，但是我愿意和娘子一起回忆。”

顾元元那点阑珊的小心思，早就在沈正凌给她说自己的过往时，烟消云散。

她心疼沈正凌小小年纪就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负担，自己那点小惆怅早就被挤得不知哪个角落去了，哪还用沈正凌安慰她。

顾元元说：“好，你想知道的，我以后都说给你听。”

为什么是以后说给他听，而不是现在就说一些前世的事？因为，怕隔墙有耳。

实际上，两人这场谈话其实很克制。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前以及另一个世界这些字眼。

因为如今住在外面的客栈里，隔音效果本就不好，加上身边又跟着沈长盛派来保护他们的护卫，万一被人听去就不好了。

沈正凌转移话题，感叹道：“娘子，你说，我娘要是能活下来，该有多好！”

“她要是活到现在，见到你这个儿媳妇，肯定特别满意，特别高兴。”

“她要是能活到现在，就是将军夫人，尊享富贵。”

“可她，没等到这一天……”

顾元元说：“……娘知道我们现在过得好，大家都平安，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沈正凌低头看她：“嗯，娘子，我们以后，一定要把日子越来越好才行。”

“只有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了，娘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顾元元说：“好！”

经过这次谈心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又更融洽几分，他们自己不觉得，但是在旁人眼里，两人身边连空气都在冒着粉红泡泡，一个无意的眼神对视，都能塞得旁人满嘴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