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番外(128)
“这是什么?”
殷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他摩挲着管身:“这个叫筚篥,在我母亲族中,是祭祀神灵时吹奏的。你听。”
殷公子将管口凑至唇边,低低地吹了一段小调。一时如繁花照眼,高堂明烛,白青崖竟听住了。
“你吹的是……清平调。”
“是。”殷公子牵过白青崖的手带着他握住了筚篥,慢慢吟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青崖心里一暖:“这是我那天送给殷小姐的诗。”
“小公子好记性。”殷公子撤回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和外头联络不方便,我在恪王府周围留几个人,若是往后你遇到什么事找我,便吹这个筚篥。”
“我吹了它你就过来吗?”白青崖低头端详了一番手中冰凉凉的管子,又抬起头看他。
殷公子挑起眼角笑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高啄的檐牙在晦暗的天幕下模糊纷乱,一道人影在屋脊上轻点几下,风一般飘了过去,不过几息之间便消失不见,没有惊动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城西的一家客栈中。
赭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等候多时的褐衣中年人一惊,立时恭敬地行礼:“参见圣师。”
殷琅如随意地抬了抬手。
中年人起身后依然微微弓着腰,试探地问道:“圣师此行可还顺利?”不是计划将恪王的小情儿带回来么,怎的孤身返回?
“情势有变,他留在恪王身边更好。”殷琅如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笑意盈然,“这位恪王殿下的后宫,可比我想的热闹多了。”
第92章 寄托
袅袅香雾自青白釉双耳香炉中逸散而出,倭金彩画大屏风密密实实地挡住了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头,使得这终年寂静的延琪宫显出一种华丽的阴沉,上好的沉水香都好似一方精美的绣帕,捂得人吸不上气来。
炕桌旁端坐着一名华服女子,发若乌木,翠眉瑶质,眸中寒星点点,端的是气度高华,可惜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教人一眼便想到开到穷途末路的花。
这便是本朝皇后梁氏了。
梁皇后凝神听罢褚容璋这段日子的遭遇,颔首道:“我儿受苦了。”语气虽淡,但难掩其中的关切。
褚容璋规矩地回道:“连累母亲病中还为儿子担忧,是儿子不孝。”
梁皇后的关心便也就此点到为止了,另起话头:“宋家算是完了,不拘是抄家还是灭族,总在这一两日之间。宋家一倒,萧妃和三皇子的日后也是一眼望得见的景儿——只是……”
“母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梁皇后思量一番,缓缓说道:“宋家这事儿办得这么漂亮,沈三钱功不可没。他是把好用的刀,不论存的什么心思,到底暂时和咱们在一条船上。可你前脚回京,后脚沈三钱便下了大狱,为了对付他,甚至不惜动用了卫家……是不是太草率了?”
褚容璋讶异道:“母亲岂不知,兖州之祸正是此人一手策划?”
梁皇后哼笑一声:“若说沈三钱是罪魁,你府里养的那个长史又算什么呢?”她的眉目本来极其秀丽端庄,这一笑不知怎的竟显出几分阴鸷。
褚容璋眼神微微一凝,语调却还平稳:“恕儿臣愚钝,不懂母后的意思。”
“愚钝?”梁皇后猛地拍了一把炕桌,厉声道,“我看你不是愚钝,是鬼迷心窍了!”青葱般的指头上戴的镂金点翠寿字护甲好似一柄利刃,直直地指向了褚容璋,“你要养娈宠本不值什么,但为了这么个货色昏头昏脑,叫他在背后插了一刀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为替他遮掩,连掌印太监都得罪了!好啊,到今儿我才知道,我生了这么个情种!”
面对梁皇后的勃然大怒,褚容璋只微微蹙了蹙眉,仿佛习以为常地立起来拱手道:“母后息怒。”
梁皇后瘦削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瞳仁却亮得吓人,冷冷盯着褚容璋:“为一己私情如此不顾大局,我看你是忘了梁氏为何倾覆,忘了你当年怎么对着自己亲娘发的重誓了!”
听梁皇后越说越不像,褚容璋终于沉了脸:“母后尚未听完儿臣一言,何苦如此?”
梁皇后缓了一口气,逼视了他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缓颊的意思:“好啊,便听听你的良苦用心。”
*
早在褚容璋来延琪宫请安时大宫女托月便屏退了众人,独留她一人在外间守着。
在宫里当差想要保命,简直比庙里的泥胎菩萨还难做——泥胎每日听着来往行人不可对外人道的愿望,只要微笑聆听便是了,可他们这些人还要挑拣着听——主子不想叫你听见的万万不能听见,主子想让你听见的,不但得细细地听,过后还要替主子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