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这里是另一个地狱。

白鸠曾想过很多次，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前一天还普普通通的自己突然就千夫所指，为什么原本还算友善的同学们突然就横眉冷对。

在颜今朝把杨柳柳抓出来时，白鸠其实心里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和校园宝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对方根本没理由给自己下绊子。

所以他大概只是单纯地倒霉而已，倒霉地被亲生父母抛弃，倒霉地被坏人领养，倒霉地成为了校园暴力的对象。

白鸠甚至乐观地想着，也许他这十几年来这么倒霉，只是因为把所有运气都用在认识颜今朝了而已。

然而，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倒霉，而是他人故意为之的“必然”。

白鸠突然觉得很可笑，不知不觉便把检测报告捏成了一团，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如岩浆般沸腾翻涌。

颜今朝察觉到了白鸠的异样，皱起了眉头——他本以为找到家人的对方会很高兴——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捏了捏白鸠的后颈，这亲密的动作让杨家人惊讶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没事吧？要不要改天再谈？”

掌心的温度令白鸠一下子放松下来，头脑也冷静了许多，他握住颜今朝的手，似乎从中汲取了些安全感。

白鸠摇摇头：“我没事。”

白鸠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自己的亲生家人：

“那杨柳柳呢？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他还不知道，杨家人知道这件事已经快一个月了，白鸠还以为他们刚知道孩子被调换。

“处理”两字立即令杨家三人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太难听了，杨帆更是直接不悦道：

“你怎么说话呢，杨柳柳他也是你弟弟。”

“是啊。”崔曼曼笑着帮腔道，“虽然这事是柳柳的生母做的，但他那时毕竟也是个不知情的孤儿，再说了我们养柳柳这么多年了，感情很深。”

杨文华温和道：“柳柳他是个好孩子，你和他相处之后，也会喜欢上这个弟弟的。”

“……”

一字一句仿佛针扎般刺着白鸠的心口，他当然是期待过亲生家人的，也无数次想过父母为什么会扔掉自己。

然而他们并没有扔掉自己，杨家人的确也很符合白鸠的幻想，有钱、优雅、温柔——可前提是，他们不把这份爱给一个害自己如临地狱的人。

“你们脑子”

颜今朝也顾不得维持形象，直接打算骂人了，在亲生孩子面前夸导致他惨了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杨家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然而颜今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白鸠阻止了，后者十分冷静地看着杨家人道：

“所以，你们是让我把一个杀人犯的孩子当弟弟，还让我和导致我遭遇校园暴力的罪魁祸首好好相处？”

“你在说什么？”杨帆急躁道，“什么杀人犯，什么校园暴力，你在天海不是被当校花很受欢迎吗。”

所以他们来之前，连自己的资料都没有调查。

白鸠平静道：

“我所在的孤儿院院长说过，我被送来的时候一度因为在寒冬被扔在野外，曾差点咽气，后来又被路过的好心人救回来了。你们说那个保姆把我和她孩子调换了，那调换的目的是什么？是保证杨柳柳的富裕生活，那她会对我这个潜在隐患做什么？

“——她不是杀人犯么？”

白鸠的确十分聪明，轻轻松松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番话问得杨家人哑口无言，他们是也想过这个可能，但还是耐不住对杨柳柳的感情。

杨帆义正辞严道：“可是保姆是保姆，柳柳是柳柳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兴父债子偿。”

所以他就活该被虐待长大，在连饭都没得吃的时候，替代自己的人却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吗？

白鸠想要张口反驳，但却觉得很疲惫无力，他本以为找到家人的自己会欣喜若狂，可当梦成为现实，他却只有对眼前这些人的不解与疏离。

白鸠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杨柳柳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被调换的孩子的？”

“当然是我们发现了之后告诉他的啊，大概一个月前吧。”

“真的么？”

白鸠直直地凝视着态度最好，也似乎很重视自己的崔曼曼的眼睛：

“那为什么杨柳柳从一年前就开始在背后针对我，还害我被校园霸凌？我一直不明白理由，直到你们今天找来……难道不是因为我和您长得很像吗？”

“够了啊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什么校园霸凌的，我们来找你是来认你回家，不是来听你说胡话的！”

脾气急躁的杨帆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今天来这里之前，本来就因为听杨柳柳哭诉白鸠仗着人气高在学校欺负他，还抢了他男朋友，不知道以后两人要怎么相处之类的话，而对这素未谋面的弟弟印象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