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在试探，她知道男人不知道她已经想起了一切。

熟悉两个字让男人微微蹙起眉，很快地又像是释然一样松开，他眺望远方，声音有些飘忽：

“是，以前……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琪亚娜敏锐的注意到，这好像是男人第一次对她提起小时候，她了解不多，但也能想到，一个好好的皇子却流落在外，还成了低贱的私生子，这过程曲折，阿奇尔的童年对他来说绝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琪亚娜偷偷打量阿奇尔的神色，结果这动作正好被他抓住。

男人勾起唇角，像是笑了一下，微微捏紧她的手掌，“不用这么紧张，这些事现在对我的影响已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了。”

“你想听吗？”

琪亚娜抿了一下唇，“你要说我就听。”

他笑了一下，语气平淡，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说起了他曾经的往事：

“别人都以为，我的母亲，凯莉王妃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

“其实不是。”

“她生我的时候的确大出血，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为她接生的人事后惊慌的说，凯莉王妃的血是绿色的。”

“莫里斯大陆的人都知道，海妖的血就是绿色的，所以他们说，我的母亲是海妖。”

琪亚娜的呼吸清浅了一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人鱼的身份来说，海妖与她同属海族，虽然海妖的确大多性子古怪，喜欢恶作剧，但是琪亚娜对他们并没有恶感。

可，以一个在人类世界生活过的人类来说，海妖在莫里斯大陆就是不详的象征。

他们会让船只迷航，沉没，他们的妖异的歌声会蛊惑渔民的心智，会让他们跳下大海，然后在海里生生淹死。

琪亚娜无法为他们辩解，或许这些传言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有些内容，的的确确是他们喜欢的恶作剧之一。

如果凯莉王妃真的被指认为海妖，那身为他的儿子会收到怎么样的待遇……

阿奇尔的表情平淡到极致，从头到尾他的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可琪亚娜却看得心疼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难过让人才会让人的情绪都麻木起来？

琪亚娜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想安慰他，“其实，海妖并没有人类想的那么可怕的。”

她仰着蓝色的眸子，努力又认真地跟他解释：

“他们大多十分美丽，容貌并不输给人鱼。”又想到莫里斯大陆的人类对鱼尾偏执又病态的喜爱，她又补充，“对了，他们也是有鱼尾的，跟人鱼的区别也就是他们有两对耳鳃，我们人鱼只有一对。”

“而且，血是绿色的就一定是海妖吗，我们人鱼的血也是绿色的啊，说不定你的母亲不是海妖而是人鱼呢，到时候那些人不得后悔死。”琪亚娜这么开玩笑地安慰道。

阿奇尔看着她这样笨拙又焦急地解释，眸光更加柔和，将她拉近一点，说：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或许我曾经很在意这些，但是现在”黑眸看向她，嘴角勾起，似乎像是意有所指：“我有更在意的东西。”

这这这，这么撩的吗？

琪亚娜的小心肝不争气地颤了颤。

努力镇定自己，琪亚娜挣脱他的手，与他拉远一点距离。

目光瞥见半边贝壳，为了缓解自己的羞涩，琪亚娜故意捡起来，然后歪着身子朝海中甩去，薄薄的一片贝壳在水面上跳跃了五六次，才最终沉没下去。

唔，多年不练，手艺有些生疏了。

这么一打岔，琪亚娜脸上的燥热也缓下去，她转过来，却看见男人正沉着眸子看着她。

“你的水漂打得很好。”男人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声音带着复杂的意味。

琪亚娜勾起嘴角，语气鲜活：

“那当然，是一个人教我的。”

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那现在就是肯定，男人有些意外，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你想起来了？”

琪亚娜坦诚地扬起眉，“嗯呐！”

阿奇尔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

琪亚娜却被他隐晦的神色勾地想起一些事，这男人，似乎对他们的曾经有些心结，当初他是误会她不告而别，误会她忘记他们的承诺了吗？

这个误会必须不能有。

琪亚娜走到阿奇尔跟前，抬眸，水洗一样的蓝眸认真地看着他：

“当初阿婆去世，没过多久我就被莱斯特家的人带走了。”

“我是想回去找你的，但是莱斯特家的人不让。”

“他们待我……不是太好，一年冬天，我被冻得发了高烧，之后幼时的事情就不太记得。”

抿着唇，“我真不是有意把你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