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430)
若进一步酿成兵乱,便是大事,再无法轻拿轻放。
之前公使钱一案,范希文力保滕宗谅等人,朝中便有愤愤不平之声——前几个月,新政跟镰刀似的割人仕途,你们说是清除顽疾必经之路。
可如今弹劾到了与你范希文私交甚笃的官员身上,便要体察时宜,从轻发落了?
你们大张旗鼓搞这变法,大肆裁撤官员,究竟是一心为公,还是借机清洗,党同伐异呢?
皇帝自是信任范希文的品行,但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难免心中横生疑窦。
如今这水洛城案又牵扯到范希文与韩稚圭两人,他便不愿叫中书来议事。
反而差内侍去传御史中丞王拱辰。
可谁知内侍传回话来,那王拱辰竟然拒不入宫。
“中丞仍以为公使钱一案,主事者滕宗谅滥用钱财,罪责深重,朝廷将滕宗谅只贬一级,处置太轻。中丞这几日深居家中,以求自贬。”
“他还说,倘若官家不对滕宗谅等人施以严惩、肃正朝纲,他就……他就不出家门了。”
皇帝脾气顶好的一个人,听闻此语怒而摔杯,生气的模样竟同八大王还有几分相像:“一个两个,都来要挟于我!满朝衣冠就是如此尽忠职守的!?”
“官家。”内侍见他发怒,深深低着头上前来,“今儿个到了宗室入宫朝觐的日子……延国公求见,说给官家带了些新煎的药茶。”
皇帝被政事折腾得烦心,几乎想撒手不管了,将堆成了山的劄子抛在身后,便叫赵宗楠进来。
延国公今日入宫,穿了件素净的窄袖春衫,腰上系着镶白玉的束带,眉目沉静,不动声色,一如往常。
皇帝瞧着这谦逊如松竹一般的子侄,总比瞧着那争吵不休、恨不得撒泼打滚的臣子们顺眼,终于有了些消气的意思。
如今水洛城之案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赵宗楠此来半句不提国事,只与这皇帝叔叔煮水烹茶,聊些坊间风物,家常闲话儿。
他似乎是随口提起:“……此茶于苦寒之地亦可播种,兴许能叫边州百姓多个生计,等到榷场重开,也能算作是条富民增税的出路。”
皇帝搁下手中的茶盏,瞧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延国公,若有所思。
朝臣们如今为了追究问责而吵闹不休,然而此时最要紧的,实乃稳定边势,顺利和议,重开榷场,想法子将这多年征战、劳民伤财的钱帛之失弥补一二。
“如今渭州水洛川修筑堡寨之事,惹得朝堂争议不断,钦差人选各有争执,久断不下。”皇帝静静注视面前的子侄,竟开口发问,“长佑觉得,该派谁去为好?”
赵宗楠安放于袖中的小指轻轻一抖,面上却是温吞的无奈:“叔叔竟然问到我这儿来……想来此事当真是不好办。”
“侄儿认识的朝臣实在不多,水洛川之事亦不知详细,一时想不出能回答的人选来。”赵宗楠面露难色,“听说涉及的官员众多,便该找个入京时日不长,又未入两府的,方才不会左右掣肘,难以施展。曾在陕西四路做过公事的,便再好不过。”
赵宗楠顿了顿,语气迟疑:“或许从三司当中寻个官员更加稳妥?”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往渭州派遣钦差乃是迫在眉睫,其人选更是重中之重,如今朝堂上几乎没有了中立一派,或多或少都有站队的意思,官家选了谁出京,便能看出圣心的偏向来。
在诸位朝臣屏息凝神的等待中,钦差人选终于浮出水面。
……三司盐铁副使鱼周询?
此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富彦国听到消息,搁下手中之笔:“与中书、枢密、台谏等司相比,三司素来低调,少涉纷争,而鱼周询其人做过刑狱官,有断案的资质,也曾在陕西参与过差事,与朝臣亦没什么明面上的往来。”
“如此短的时间,挑出这样一个周全的人物,也是难为官家了。”
与他同桌而坐的欧阳永叔道:“有传言说,此人乃是延国公在官家面前举荐的。”
富彦国顿了顿,面色凝重了些:“朋党之论流言四起,官家对朝臣站队相争的局面,已然有了厌烦之心。”
欧阳永叔面色不改:“小人以同利为朋,君子以同道为朋。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富彦国对他这锋芒毕露的性子颇为无奈,只能提醒道:“这话私下说便算了,省得落人话柄。多事之秋,反倒给范公多添麻烦。”
朝廷钦差人选终于定了下来,估摸着三月初便能抵达渭州。
然而此时的渭州,却没人能提起心力感到高兴。
在刘沪与水洛城藩族的连连抗令之下,尹洙险些失去理智,骂骂咧咧的,叫狄青将主理城寨修筑的刘沪、董士廉军法处置。“有违节度,即刻斩首”的话都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