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413)
街坊不敢信任官府,怕报官反而害了她,便悄无声息把她给藏匿了起来,又偷偷找郎中煎了两副草药给她喂下。
直到姑娘自己醒了,说清楚原委,那家人方才松了口,叫她自己去官府现身。
姑娘怕给好心的街坊添麻烦,这才在开封府官吏面前,咬死了说自己不记得。
开封府尹是个很特殊的职位,比起地方上的一州官长,更像是块京官的“镀金”跳板。
这个位置上的官员,要么是未来承袭大统的太子,要么是前途光明的官员,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顶多呆上一两年,便要升迁入两府,做享清福的相公去了。
故而从前很多权知开封府尹,大都愿意明哲保身,不爱出头,唯恐自己任上出了什么幺蛾子,反而坏了大好前程。
底层百姓冷眼看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想得明白:开封府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其实怕事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瞒一件事便瞒一件事。
百姓对开封府颇为不信任,出了事不敢报官,这情绪也能够理解。
皮葱儿避着人,同妹妹回到观音庙桥。
他们找到了那好心的人家,兄妹俩一齐跪在地上,给那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磕头。
老夫妻连忙将孩子搀起来,抬头看见进屋的人,又连连摆手:“可不敢收!可不敢收!”
皮葱儿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抬步迈过门槛的罗月止。
这人当真是个做生意的大掌柜,看起来诚恳得很,说起谎话却面不改色:“我是这俩孩子的家长,您二位救了我们家小孩,这谢礼自然收得。”
皮桃儿不认得他,懵懵登登地看着罗月止以“家长”之名同老夫妻聊起天来,拽了拽皮葱儿的袖子,满脸写着疑惑:“哥,这郎君是谁啊?”
皮葱儿面露尴尬,攥住妹妹的手,叫了罗月止一声:“罗……”
罗月止当即打断:“叫叔叔,没大没小的。”
皮葱儿:……
皮葱儿:你看着就比我大五六岁!非得高我一个辈分占便宜是吧!
皮葱儿忍了忍,到底没有当场揭穿他。
罗月止自观音院桥出来,带两个孩子上了马车,把他们送回皮家那破败的小土房中,还叫阿青给他们送了些吃食。
皮姜儿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乖乖蹲在家里,如今终于盼到哥哥姐姐回家,却又看到了姐姐满身的伤,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打饿嗝。
皮桃儿赶紧把弟弟抱进怀里,伸手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看了一眼罗月止。
罗月止语气很温和:“这儿没人嫌小孩子吵闹……给你们买了些好吃的,带着弟弟去屋里吃果子吧。”
皮桃儿低头,半拖半抱着皮姜儿回了屋。
皮家狭窄的院子里安静下来。皮葱儿尴尬地站在罗月止面前,手指攥着裤子,深深吸了口气。
罗月止头都没抬,坐在摇摇欲坠的木头椅子里,低头挑芭蕉干吃:“你要是再跪,我就拿铜板砸你脑袋。”
他身后的阿青嘴碎接话茬:“东家你这话说的,拿铜板砸,你这不是撺掇人家跪呢么。”
罗月止不管皮葱儿了,先从怀里掏出颗铜板砸他:“说的什么话,重说。”
阿青顺手捡起铜板,放回罗月止手心里,嘿嘿直笑:“东家这是在教小孩,叫什么来着……男儿膝下有黄金。”
“恰恰相反。”罗月止接过铜板,“要谢人的恩情,就该拿出本事来谢,光跪有什么用?你那对膝盖骨头值几个钱?受了你的跪,是能换吃还是能换穿?”
皮葱儿沉默片刻:“今天你替我赠给那家人的钱财,我会想法子还你。”
罗月止笑眯眯地:“瞧瞧,终于说了句人话……可我把你饭碗砸了,你要做什么来还?”
皮葱儿:“我还没想好,大不了去码头上扛包。总能有个赚钱的法子。”
“我知道你家父母双亡,你带着一对弟妹,日子过得不容易,码头离这儿有二十几里地,也别走那么远了。”
罗月止拍拍指腹上的糖粉:“我把你押在手里好几天,还害你丢了营生,是该补偿你。你若愿意,便带着弟弟妹妹,去城外大相国寺办的安养院帮忙吧。”
“僧人的地界,对小孩子最为良善,尽能管你们吃住……对了,上个月还新来了两个南下逃难的教书先生,水平说不上多好,但给你家两个小孩开开蒙却是足够的,你要乐意听,下了工也能去听一耳朵。”
“当然,安养院的好处多,规矩也多。大和尚们惩戒犯浑的小滑头,棍棒打得人疼极了,你若在那儿胡作非为,指定得挨教训。”
皮葱儿没了动静。
罗月止抬眼瞧他,啧了一声:“当你心肝多硬呢,哭起来真寒碜……愿不愿意去,不如先吱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