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361)

作者:四月葫芦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连酒与茶都没有。

对了,还有桌子对面看上去不太友好的通判李禹卿。

李禹卿瞪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本来等着面见一个大腹便便、穿金带银的捐官人,却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个衣着素净,白嫩文弱的小郎君。

操着一口汴梁官话,清清爽爽,就跟初夏湖畔新长出的荷叶瓣儿似的。

李禹卿愣了愣,把满身怨气往回收了收。

这捐官人竟然也不嫌弃席面简陋,提起衣袍坐在他对面,一口鱼汤一口饭,吃得斯斯文文高高兴兴,饭罢还称赞骨酥鱼脆软香甜,一副脾气顶好的模样。

……李禹卿心里反倒生出点别扭来。

李禹卿稍作解释:“如今忙着清淤修堤,税籴皆用在河道里,宴请的钱帛自然不例外,特殊时期,招待不周,还请提举体恤。”

“救济生民,自然是好事。”罗月止笑答,“等了好几日也没能见到通判,今日有幸得见,通判气色不大好,可是公事遭遇难处?通判既然这么说,难处是与钱帛有关?”

李禹卿沉默片刻,静静打量他,半晌后开口:“听闻罗提举早在七日前便到了姑苏,入州城之前,在附近村县逗留了几日,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

“提举既负皇命,是来考察我苏州的书籍刻印,为何对治水庶务如此关心?”

“提举校勘是公事,旁观水利是兴趣。我虽不才,却敬仰范公多时,既然来了此处,自然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罗月止道。

“听闻姑苏岁纳苗米三十四万斛,而早些年范公治理五河,工期未满,几个月时间便用了粮草近二十万。”

“我这几日等不到通判,闲来无事,便帮通判算了笔账。”罗月止温言道。

“如今距离上次治河已过八年,各县下属的河道新淤当除,其中耗费的钱粮起码也要十五万,这还算是负担得起。”

“但我前几日还听说,李通判想要增筑太湖长堤?”

罗月止端坐在椅中望向李禹卿:“此举既成,可利万民,是件大好事。可一丈堤坝一两金。修堤过程中,役夫失足溺亡,民意消极反复更是在所难免,安抚救济更是笔大开销。其中压力如何,应当不必我来多嘴。若不开通财路,此举怕是难以坚持。”

“我自是知晓。”李禹卿面色微冷,“二十年前范公于西溪修筑海坝,潮势凶猛,四万役夫溺死了几百人,朝中反对之声鼎沸,但范公扛下来了,故而能成大事。今我欲修太湖堤,其潮势比不得彼时狂风恶浪,我虽不及范公雄才,但既已立誓,就该坚持到底。”

“事情也没有严峻到如此境地。”罗月止仍旧温和,“我有一法可开财路,还请李通判垂听。”

按照官府的思维,开通财路无非只有一种方法,便是想方设法地加税。

但罗月止作为商人,想法却与官府截然不同。他想的办法简单说起来就是一句话:

商人赞助修堤坝!

如今世道,读书人金榜题名之后衣锦还乡,修修门前的道路,供街坊邻居行走方便,已然是能记入县志的仁善之举。

但全没有商人发家致富之后,帮助故乡改善公共设施的风俗。

一则是商人同官府关系乃是纳税与收税两方博弈,关系颇为尴尬;二是当世商人慈善事业大都集中在赠物施药、安置病老,就像赵宗楠与大相国寺所作的那样。

可金榜提名的读书人手里能有几个钱?就拿王仲辅举例,他还是封了实差的,一个月到手的俸禄其实也没有几两银子,能养得起家里就很不错了。

新科进士修路,也是象征性的修一修,基本顶不上什么改换天地的大用场。

但商人确是富得流油。

他们囊中不缺钱,只缺社会地位与尊敬!

苏州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硕之州,走南闯北、腰缠万贯的生意人遍地都是,比京城毫不逊色,倘若官府公开为堤坝招商,寻求商人赞助,只要是捐了钱的,便加以大肆公示,此事未必不能成。

将商人赞助修堤的作为广而告之,全程报道。

一方面可调动商人换取声名的积极性,另一方面则保证所有赞助账目透明公开,免除了官员遭遇诽谤,朝廷怀疑他们收受俸禄、贪污商钱的后顾之忧。

若再进一步,则可将堤坝长度公开标价,根据所纳的钱帛多少,将堤坝分段其名,另刻仁商名姓义举于其上,由苏州才子作文以记之,传唱天下。

此堤修筑得越是坚固,则其声名传唱的时日越久。

风浪雨雪岿然不动,商人们自此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便叫世人都来看看,苏州仁商究竟是何等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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