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81)
场面不能再乱下去了。
罗月止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对何钉道:“延国公的确有要事嘱托,我脱不开身,今夜就不与哥哥同去了。洞元观那边劳烦哥哥费心,务必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何钉无声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罗月止摇摇头,意思是当真不必担忧。
既然罗月止坚持,何钉自然再没什么话说,又警惕地看了赵宗楠一眼,撩起袍子起身大步离开,身影片刻便消失在殿外深深夜色之中。
因要议事,赵宗楠早已将附近仆使都驱散了,连倪四也没留下。如今殿上只留下他们二人,空旷到落针可闻。
罗月止沉默片刻,又叫了声官人。
结果赵宗楠仍旧没有看他,撂下一句话后欲转身离开:“形势在握,月止早些休息。”
罗月止生怕再被他关禁闭,几步上前跟在他身后。
赵宗楠半转过身,侧目而视:“月止确定要跟着我?我此时还在生气呢。”
罗月止有点怕他,又觉得他这话说得坦诚可爱,简直哭笑不得:“我惹官人生气,在此给官人赔不是了。能不能劳烦官人同我说几句话?您这样晾着我,我实在是如坐针毡,几无立足之地。”
赵宗楠问:“你说你惹我生气,请问月止错在哪儿了?”
罗月止愣了半天,开口道:“我不该不顾大局,意气用事,在未得把握的时候便贸然行动,未曾击中要害不说还打草惊蛇,此乃顶顶愚蠢作为。我知道错了,我当真得到教训了!今后绝不会……”
赵宗楠终于完全转过身面对他,打断了他所说的话:“谁叫你反思这个。这件事做得的确愚蠢,但当时皇城司刘科已然将你缉捕入狱,你在公堂之上若不奋起反抗,只会叫他以为你人善好欺,在那种情形下若拱手听命、俯首就缚才更是荒谬!”
罗月止怔怔看着他。
他今天已经被许多人骂了愚蠢,但似乎谁也没顾得上想起来,当时的的确确是刘科先行发难,罗月止当时若借赵判官的帮助灰溜溜逃出去,只会更被刘科针对,日后境遇更是难以想象。
他其实、其实根本没得选。
此时罗月止的境遇其实很玄妙。
他就像一个被欺负了才出手反抗的小孩子,已经尽可能凶得反击回去,结果到头来还是打了败仗。
于是身边很多人都拿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在埋怨他不够理智、不够聪明、不够隐忍,反而被对方抓住了弱点。
可这时候,又唯独有个人站出来对他说:他是冲动了,是思虑不够周全……但明明是那刘家兄弟先欺负人,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们。
而他呢?他挨人欺负了,他很委屈,不施加反抗才是最大的错事。
罗月止知道,两辈子算下来,自己怎么算都该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本不该需要这样偏心眼儿的、胡搅蛮缠的安慰。
可这话当真很好听。
听得人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儿地往上冒。
罗月止眼圈有点酸,但他如今最抗拒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赵宗楠面前丢人,只能仓促低下头。
“那也是我错了。”罗月止收敛感性,自知不能当真替自己委屈,依旧老老实实反省,“倘若我只有一个人,破罐子破摔怎样都行。可我不能连累旁人,让人家因为我的冲动和愚蠢一起承担后果。”
“月止还是没有反思到点子上。”
赵宗楠忍不住向他靠近一步,低头凝视他:“你到底是装不懂还是当真不懂?”
“我生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尽管到了这样进退维亟的关头,也在抵触于向我求助,不愿与我有更多的牵扯、不愿意欠我的情。
我当真看不懂,你为何如此视我为洪水猛兽……我迄今为止有做过任何一件辜负你,对你不好的事吗?有任何一次曾借用人情的名义坑害过你吗?
方才你那位义兄,你们不也是萍水相逢,从素不相识走到现在。你为何对他就坦然相待?你怎么不跟他算计得泾渭分明?为何偏偏对我如此?”
“我并无此意……”罗月止猝不及防被他靠近,只能连连后退,身子底下打不过弯来,登时一脚踩空。
赵宗楠反应比他快很多,拉住他袖子反往自己的方向扯。
罗月止今日当真是出尽洋相,仓皇之间竟反过来一头栽进赵宗楠怀里,甚至听见自己脑门撞在他身上发出“咚”的一声。
赵宗楠:“……”
罗月止:“……”
赵宗楠松开双手,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却偷偷把下巴蹭在他额头边:“说不过就投怀送抱。月止此计实在不磊落。”
罗月止鼻腔里充盈他身上那股子药香味,脸红得像刚被煮了个通透,猛地撒腿往后撤了十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