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28)

作者:遇丘勒

别人站在队列里都有空隙,只他们二人挨得近,同色朝服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赵应祾胡乱地想,他三哥的衣服该加珠用金线绣蟒或是四角龙了?又或是该改绛紫色为石青色了?他总是记不清这些东西的。

不过怎样都好。

绛紫高贵,能称庄王;石青也是正统庄重,他是这朝中独一份的威严将军,自然配得上。

皇帝最后问起赵应禛这几日的安排。他回话的时候胸腔在振动,顺着相交的手臂肩膀一路震回赵应祾胸口。

只是赵应祾不喜欢他的回答,半点不希望他去京郊军部宿个三夜才回来。

但他永远不会觉得是赵应禛的不对,虽然对方确实没有错。

他只漠然地看着龙椅上那人。他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团明黄晃眼得厉害。

老皇帝昏庸,决策拖沓。庄王在外征战护国,他这边也忙,每年采选秀女不见休止。

朝中虽不乏有才有志之士,却也因为这些年嫡长之争而被迫连群结党,上行下效,一盘散沙。纵使有几个干正事的,那也难以撑起全局。

亏得赵应禛有勇有谋,多是先行后奏解决外患,不然这仗就不仅是打十年这么苦了。

还有武林中各门派也是以国难为先,纵使没有功勋仕途可言,也有富商济民,维持安稳。

而这些大勋贵官爷们却就想这般轻易地掌控庄王?心安理得坐享这一世太平?

赵应祾轻啧一声,想到这些他便觉得厌烦。恨不得提着刀冲上去了解了这些朱门臭肉。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挨过饿、挨过打、受过冻,跟着江湖人喝半两银子不到的粗酒,刀尖上过活。

他烈着呢。

除去喜欢庄亲王以外,他对这晋京宫城可谓嗤之以鼻。

正想到这,他身旁的庄亲王便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低下头来,众人同时叫道,“恭送皇上。”

赵应禛直起身来,笑着问,“想什么这么入神?”他的手还没有收回来,抚着赵应祾的冠帽,也没说他方才失礼。

赵应祾吐了吐舌头,继续挂在他另一只手上,“太饿了,哥哥。”

赵应禛接受了他这个理由,带着他跟众官员一起出了宫。

赵应祾没想到是,八皇子也蹭上了庄王府的车,同他们一起往「南楼一味凉」去。

他自己心里来气,想要的不过是和赵应禛独处,次次都有赵应栎跟着,和小时候一样烦人。

赵应栎对他的心理全然不知。倒是认为自己变得大方,即使亲哥哥同九弟更亲近,他也接受。

兄友弟恭,多成熟。

不过对于赵应祾来说,这可远远不够。他自然有他争取的办法。

上马车时他和赵应禛坐在一侧,两眼一闭做困倦状,倒在赵应禛手臂上点着脑袋。

其余两人也就没有再继续谈话,车厢里只剩车轮轱辘的声音。

下车后,赵应栎准备和赵应禛并肩而行。赵应祾便一副坦然模样往赵应栎那边使力,硬生生站到两人中间。

他拉着赵应禛的手臂,说话时眉眼飞扬,满是活力,倒没有了方才倦懒的模样。赵应栎也只余在一旁应和的份。

「南楼一味凉」的老板破懂眼色,识得边上那人乃是最近风头正盛、昨日倾京城满都的庄王,也不曾惊慌失了礼数。

他将三人引入「清风明月」厢房,亲自招待,殷勤又周到。隔了帘子请琴师弹近日小曲,琴声泠泠,词唱昵昵,恰到好处。

周觅一行人仍落座「四顾山水」,在开餐前各端了杯子以茶代酒敬给赵应禛。

翰林院高官皆自视甚高,又得皇帝重用,平日里对诸位皇子也只是出于礼仪恭敬,如今对庄王却是发自肺腑敬畏,免不得客套同真心话一起述了半晌。

赵应祾边喝粥边听他们讲话,时不时跟着在心里点点头。翰林院老学究终是不同,连夸赞都引经据典,含蓄又真诚,还不讨人腻烦。

对于他们偶尔提出的问题,赵应禛亦是对答如流。他平日里闲暇时间都用来读兵书,掺杂一点治世经纶,二者有所相通,相辅相成。

然而赵应禛怎么会不懂他们的意思。

储君之位悬空,翰林院虽历来不站队,但心怀社稷,也会帮着皇帝、各司考察。

只是他明白自己不过纸上谈兵,实属薄见,纵使能理军,却不见得能治六合。

何况天下之人传他乃浴血修罗,杀戮之气太重,狠戾凶恶。他虽不在乎这些言论,知晓其所言不实,但他也无法说自己是仁慈圣人,高山仰止。

他志不在权衡之术,更别去提做出一番佳绩。

赵应禛撇下话题,由赵应栎帮着劝诸位大人回桌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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