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第一次服药后，还只是虚弱难起，第二次之后便开始吐血，张家人都走了，他没了办法，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被抬进国公府，他本是想着他活不了几天，等他死了，便不耽误二公子续娶的。”

说到这里，她缓缓跪了下来，低声道：“二公子，姑娘骗了你，他有错，可是他不是心眼坏想要玩弄情感，他真的是没办法了呀，这场婚事，于公子而言只是一桩普通的婚事，可于姑娘而言，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博弈，自从绣姨娘走后，他这一辈子就只做这一件事，这是他入骨的执念，也是他活着唯一的念想。可是二公子，绣姨娘不是他害死的，他也不是个恶心的祸害，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命苦……他对二公子有愧，说生死由公子处置，可是奴婢看得出来，二公子是不忍心杀他的，他也是可以有几天好日子过的，是吗？”

殷成风又呼呼喘息了几口才喘匀了气，道：“谁说……他是个恶心的祸害？张齐？”

竹苓垂着头，小声道：“是，张齐有时会来看姑娘，就那样阴森森又恶心的盯着他看，然后说很多难听的话，这句已经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了，还有很多，奴婢实在……不忍心再说出口……”

殷成风用力闭了下眼睛，沉声道：“说不出口就别说了，忘了吧，让你主子也忘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张齐已经死了，一年前就死了，遭了山贼，死在赴任的途中，现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张齐这个人，没有这个人！他说的一切、做的一切全都不做数！”

竹苓猛的抬起头，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很快就沾湿了脸颊，她很快又转向张青月的方向，微张着嘴，似是很想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但想到张青月还睡着，又强自忍住了。

她用双手捂住脸，低低的抽着气来压制泪意，声音压在掌心里沉闷无比：“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好，姑娘之前趁着服了药，想要杀了他，就算背上弑父的恶业也在所不惜，可惜他身子太弱，第二次服药后，那药提前失效了……之后，他说他好想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张齐身死，甚至想不顾一切的曝出真身之事，拼着被降罪砍头，也只求牵连出张齐，只是顾忌着二公子的声誉，最终没有那么做……

寻回绣姨娘的骨灰后，姑娘他总怕夜长梦多，又怕拖久了会对二公子不好，才顾不上张齐，只求速死，想要尽快把能影响二公子声誉之事带到地下去。

那段时间，我每每想到姑娘和绣姨娘这么好的人都要死，张齐却还好好的活着，就总是意难平……我总在犹豫，我死后，是要化做恶鬼去缠死张齐，还是尽心照顾姑娘……现在可真好啊……真好……他死得好啊……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好轮回，他恶有恶报！”

殷成风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站起身沉声道：“日后，你们就好好的呆在府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们，让他也不必再提心吊胆，我不会再追究他骗我的事，也不会再强求他与我做夫妻……那日之事，是我酒后失德，险些害了他性命，等他醒来，我自会去向他赔罪，等他身子大好了，是去是留，全凭他心愿，我不会拘着他。

你去劝他，就说我曾说过要刨坟什么的都是吓唬他的，我不会碰绣姨娘坟头哪怕一撮土。你跟他说，人活着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一个念想完成了，就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想做的，等以后他身体康健，得以海阔天空，就会知道人活着……是好的。”

他说完，正想离开一下平复心情，不料竹苓放下手，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头道：“二公子！他从前是没有念想了，可是现在又有了的！你别……”

殷成风低头道：“什么？”

竹苓一咬牙，想要替自家主子争取一下，紧紧的抱着殷成风的腿道：“是您啊二公子！他现在的念想就只有二公子了！他心中有您，求您别赶他走，以后他好了也不要赶他走，竹苓给您磕头了！”

殷成风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却听里间传出动静，张青月轻声唤道：“竹苓……”

两人一愣，急忙往里面走，竹苓爬起身，一边走一边用袖子胡乱抹干净脸，语声轻柔的应道：“奴婢在这儿，姑娘你醒了？”

张青月睁开眼睛不见竹苓，却听外面有她的声音，便唤了一声，他自觉好些了，只是身上还是虚软，只能用手半撑起些身子，抬手拉开床帐，低声道：“竹苓，我渴了。”

殷成风身高腿长，当先走进来，闻言直接拐去桌边倒了杯温茶端着走到床边。

竹苓见殷成风去倒水了，自己便去扶起张青月，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好方便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