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25)
若非世交亲戚们的年礼还一轮轮地送进来,怕是没有人能在祝府里瞧见半点春节的烟火气。
祝大老爷去的突然,劈头盖面晴天霹雳一般砸在整个尚书府头上,不论主子奴才,都打心底里生起一股子惊惧和惶恐。
老太太当日听了消息便晕厥过去,短短半月,已经请了六回太医,头发眼见着白了好几根。
祝大太太也好不到哪儿去,缠绵病榻,整日里以泪洗面,若不是膝下女儿尚且年幼,怕是也只想跟着丈夫去了。
是以这几日,府里头的事儿一下都担到了祝二太太的身上,祝二太太忙的昏天暗地,一双龙凤胎都是长女在照料,真真儿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竭。
......
关于祝大老爷的逝世,卫珩也是在当夜丑寅之际,才得知整个经过。
却并不是从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平誉嘴里,而是来自这几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亲爹,卫成肃。
举府悲泣的深夜,卫老爷匆匆而归,披风夹雪,倦容明显,眼角微微湿润,看得出也是跟着落了不少泪。
可卫珩却从他眼睛里头找到了几分隐晦的喜意。
“这几日都收敛着些,无事也不要往外去了,祝府如今出了这档子丧事,年怕是也不能如何过,你只在院里好好呆着养胎,荤腥补品咱们直接从外进,面上合了规矩就行,到底你怀着胎,寻常也管不到你头上,只记着别给了亲家难堪。”
这话是对白姨娘说的。
白姨娘微微蹙眉,因在卫成肃面前娇宠惯了,脾性也越发大起来,什么话不经脑子都往外冒:“早不挑晚不跳,怎的偏偏在这年节里头出了事,搅得咱们也都过不成好年。”
“住嘴!”
卫成肃厉声呵斥,袖子一拂,头一回对自己千娇百宠的妾室冷了脸,“祝翰林临危不惧,赤胆忠心,岂是你个没见识的蠢妇可以诋毁的,休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胡话!”
白姨娘呆愣在那儿。
连卫珩都微微抬了抬眸。
不过当卫成肃说明了祝大老爷逝世的缘由后,卫珩觉得他这一通火,倒发的还是太轻了些。
祝大老爷是护驾而亡的。
在围场里。
其实寒冬腊月,本不该是狩猎的日子。
一切不过源于天子的一场梦。
腊月前夕,当今圣上忽然梦见一只大腹便便的母鹿,在皇家围猎场里产子,那鹿通体雪白,犄角如瑚,堪称世间罕见。
帝王有梦,梦见仙鹿,是吉兆。
于是在这临近年节的关头,就多出了这么一场专捕仙鹿的围猎来。
祝大老爷不过是个翰林编修,日常负责些典籍书画,不善骑射,本怎么也轮不着随行。却因得了太子的喜爱,阴差阳错被划到了随行官员的行伍里。
更不巧的是,刺客来袭时,他正好在天子近侧。
替圣上挡了足足五刀三箭,血浸湿整件衣衫,景象之壮烈,确实值得赤胆忠心这四个字。
卫珩静静听完,忽然明白了他这爹初回来时,眼睛里头的喜意从何而来。
祝老太爷统共就四个儿子,除却四老爷是姨娘所出,前头三个都是嫡子。
而这三个儿子中,又数祝二老爷最有出息,科举进士出身,被点为传胪,封了工部屯田司的郎中,如今已经做到了侍郎。
虽说背后免不了有祝老太爷这个吏部尚书的推助,但也是很了不得的。
与二老爷相比,祝大老爷虽也是进士出身,却因脾性公秉执拗,不善交际,至今不过只是翰林院内的一个小小编修,祝三老爷外放了滇省,祝四老爷更是只在职方司捐了个芝麻小官,年俸还不及府上分派的月例银子,成日里寻账房支账。
略略一算,大老爷在时,还占了个嫡长的名头。
祝大老爷去后,老太爷身上的爵位,九成九得落到祝二老爷身上。
虽说按宣朝的制度,侯府的爵位并非世袭罔替,传到祝二老爷头上时,便降了一等。
但平白无故捞个伯爵,也是难得的好事。
对于卫成肃来说,一旦祝二老爷继承了这爵位,祝七姑娘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正如卫珩之前在听见这消息时首先想到的——
祝二老爷的嫡次女,和祝伯爷的嫡次女,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卫珩抬起眸,瞅了眼喜不自禁的他爹,远没有他这般乐观。
既然祝二老爷的嫡次女,和祝伯爷的嫡次女,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那对于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祝二太太来说,成为伯爵夫人后,又凭什么忍气吞声地继续忍下卫家这在她眼里穷酸的不行的亲家?
这桩婚事的未来,注定了不会太平顺。
北风又起,带着凛冽的攻势扑面而来,树梢抖落下一片雪,在这寂静的夜里哗哗作响,也在人身上拂起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