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演技夫妇自救指南(135)
阴森可怖却又华美无方的别宫,她隔着明明只有两三尺的距离,但她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望着他。
她说:“这里会困住你的。”
沈清臣记得他没回答她,只道:“江南也会下雪,也会开牡丹。我今年赠你江南的春雪,明年赠你牡丹。”
王徳音只笑,笑得很开心,只是眼泪溢出湿透了红袖。
灯火幢幢间,沈清臣好像看见五六岁的谢庭熙在偷听。
只是他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灯火偶尔颤抖一下。
陛下后来并未察觉他的心思,他便觉得定然不是谢庭熙。
如果是的话,便是他再目睹母亲的惨状,都怕是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谢庭熙打断他的游思,道:“我今日不是来与你谈旧情的,你愿不愿意,给个准话。”
沈清臣仍然摇了摇头。
他这人性格如此,即使陛下早不是曾经的冷宫皇子,他却还是那个不得宠的旁支庶子。
他优柔寡断,他认。
谢庭熙也不逼他,“我早就猜到了,我留下你本就不是为了这个。”
他道:“我阿娘是死在牡丹丛中的。”
谢庭熙道:“可我阿娘不爱你,她只是谢谢你。让她知道这人世间来一趟是值得的。”
说完,谢庭熙便转身走了。
今日与这人说话,本就不在谋划日后之事,只是算清旧事罢了。
为他阿娘,更为自己。
谢庭熙心下欢笑,把该算的都算清,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阿娘应当会同意他做完一切后,再重新开始他与心上人的好日子罢。
他知道这京城不只他一个人困在过去。
薏娘、许子义、崔涓、沈清臣……他们都活在过去,有人是怨恨,有人是内疚,各种各样理由纠缠出一句“放不下”。
多好之前,他阿娘告诉他,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放不下。
他当时不解地问:“为什么?”
阿娘惨然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放不下,就会生执念,有执念就容易做错事。”
他问:“阿娘,什么是执念?什么算做错事?”
他阿娘道:“执念就是……你若有了,便觉得做的都是对的。”
“会逼死别人,更会逼死自己。”
谢庭熙低着头,他从前不懂,后来他以为他有了执念。
在许子义他们日复一日的叮嘱下,他的耳畔和内心,都只剩下“报仇”二字。
直到崔清若闯入他的天地,他才知道阿娘所谓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他的执念是什么时候生的呢?
是那人明明自己眼底也害怕,却仍会挡在他身前;还是那人总是梨涡荡漾,眼里泛满明光地望着他;也可能多年前的那把伞,不仅是为他挡下了风雨,也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多年后,再由它的主人亲自浇灌,最后像藤蔓般蔓延,紧紧缠住他的心。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去除不得,只能继续细心照料。
他想着事,到了院门口都没发现,只听见崔清若喊他,“子言,你回来啦。”
他意识到,下意识抬头笑着回望过去。
有些账算不清,就像此刻风和日暖,秋叶落了满地,他沉醉其中,只想和这人就这样天长地久。
或许,这也算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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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谢公子吧,瞧着当真是一表人才。”
“谢郎君的拿手文章写的好生漂亮,当真是有先贤遗风。”
“赵兄你光是说,不如与我几人仔细说说。”
赵大人笑道:“吴弟,你哪是想听文章,分明就是你家那小子也快下场了,来这儿打探消息的。”
吴大人摇了摇头,望着谢庭熙道:“我家那小子今年才十岁出头,日后指不定还要谢公子保举呢!”
谢庭熙知道这是场面话,笑笑也就过去了。
他身份尴尬,寒门子弟不愿前来攀谈,落下攀附高门的名声。
那些世家人见这个有名的废物,有一日居然也可以跃到他们上面,心头更是不平。
反而是在沈大人与赵大人的带动下,几位京中官员与他说说话。
李三郎在一旁看得嫉妒,明明这解元该是他的才对,也不知这谢庭熙是不是买到了题。
不然就谢庭熙怎么可能中解元?
要不是他父亲前些日子被贬了,姓沈的别说卖,怕是要主动给他送上门。
谢庭熙与那些应酬,只等着那人到了,赵大人等会儿告知他就可。
奈何左等右等却始终没等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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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正在叠新裁的秋衣,怎么看都不满意。
如今子言中了高中解元,该再做几身衣裳才是。
只是她刚捧着衣服打开柜子,就听见冬青由远及近的声音。
“夫人,东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