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184)
但衣老爷也是一时气话,在他心底, 女儿到底不抵儿子,总归还是得出嫁的。令他欣慰的是,王氏虽溺爱儿子,到底没把他养废。
卿云这孩子虽对经商索然无味,却嗜书如命, 出口成章。不久前参加州府乡试,更是高中第二, 如今成了他们衣家几代来第一个举人。
为商虽享富贵, 却比不上为官更耀门楣。衣老爷甚至在家中办了大宴, 给儿子接风洗尘。
宴席当日,四方宾客恭贺讨好, 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宴席由阿窈一手操办, 自然她也不得不出席。
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正躲懒时却忽听外面一阵吵闹。
一个小丫鬟办事毛手毛脚, 端茶时不慎摔了杯子, 洒了客人一身,叫小丫鬟吓得直哆嗦。
管家见了正欲训斥,阿窈叫丫鬟清干净摔碎的瓷片,替她向客人致歉道:“这位公子,不如我带你去后面换件衣裳?”
那客人是个年轻俊朗的锦衣公子,见阿窈一眼,眼底便掠过一丝惊艳。
阿窈再问他一遍,那公子回过神,揖了一礼,“要的,烦请姑娘带路了。”
路上,公子时不时向她投来一瞥,似是想与她搭话又不敢唐突佳人。
衣轻飏在识海里盘腿而坐,捂住一边牙。
牙疼。有点话本子那味道了。
阿窈兴致缺缺,待那公子换好衣服出来,又秉公领他回去。
在那公子愈感挫败之际,又一年轻公子自远处奔来。
“致远兄,你跑去哪了?可叫我好找!”那年轻公子怨道。
阿窈看着来人,眼底淡淡浮过一丝意外。
这人她见过,可不就王氏那宝贝儿子,她弟弟吗?
衣卿云也注意到一旁的她,怔了怔:“六姐?”
那公子眼前一亮:“这是你姐姐?”
衣卿云介绍:“这是我六姐。六姐,这位是我挚友傅泊明,表字致远。致远兄是与我同科的举人,州府人士,受我邀约特来我们家中做客几日。”
阿窈随意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傅公子。后面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她走了很远,傅泊明目光还投在她身上。
本以为不再会有交集,没曾想,当夜家宴便再遇了那位傅公子。
自几个姐姐先后出嫁,家宴拢共没几个人,作为衣卿云挚友,傅泊明自然被请上筵席。
王夫人对这位州府来的傅公子出奇热情,直劝他多吃点菜。傅泊明温文知礼,做客旁人家中亦不卑不亢。
阿窈冷眼旁观,心道这傅公子定是家世不凡。
但这又与她无关,满桌的烦闷客套让她巴不得插翅飞回去,和姑姑自在闲聊,自在吃菜。
衣卿云道:“娘你快别劝了,致远兄的碗都满了!”
“娘这不是高兴嘛。”王夫人笑眯眯,“你出门在外,好不容易交到个能带回家的朋友。”
却不知衣卿云想到什么,吃着吃着,也没饮酒,两颊倒先绯红了。一直冷眼觑他的阿窈注意这点,有些纳闷。
那傅泊明忽然问:“六姑娘,吃这么少,是没胃口吗?”
被点名的阿窈一怔,低头装老实:“我向来没什么胃口,劳公子挂心。”
王夫人冷声:“傅公子,你莫管她。她病怏怏的,胃口向来那样。”
傅泊明温声道:“我祖母也久病榻上,胃口不大好。但大夫说,该吃的还得吃,六姑娘万不可任性行事。”
这话便有些太过关心了,连一直埋头吃饭的衣老爷、衣卿云都不由抬头,怪异地看了眼傅泊明。
衣老爷的目光,闪过些意味深长。
衣轻飏在识海中哂笑。人小姑娘当然会吃,回家吃。
但这话,阿窈不会傻到明言。
她只笑了笑,客气道:“谢谢公子关心。”
随后仍我行我素,象征性戳几筷子。
家宴结束后,阿窈便将傅泊明这人忘了个一干二净。若不是王夫人突然办鸿门宴请她,她险些忘了这号人物。
当时二人正饮着茶,王夫人没头没脑来一句:“昨日傅公子回州府了。”
阿窈默默啜口茶,心底却纳闷傅公子回家,关她何事?
王夫人随即语出惊人:“昨夜他向老爷提了亲,今日便回去请示父母了。”
阿窈勉强收好表情,斟酌词句:“他好像只见过我两面?”连这两面,她都有些不确定。
王夫人意味深长:“不是有那句话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嘛,况六姑娘你又生得这般姝丽。”
从对头这儿听到这番话,鸡皮疙瘩简直掉一地,她不动声色,笑笑:“父亲他同意了?”
王夫人打什么主意,她门儿清,不过以前都有她爹挡着。
果然王夫人神色微凝,她心下便有了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