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131)

作者:我怀

正如所有人在遭逢逆境时, 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老天为何独独待我如此不公?

衣轻飏将这个疑问付诸了实践。但当他真如此质问了老天, 窥探得天命,既没得到释然, 反倒生出更深的荒唐感与怨愤感。但自己知晓自己的破命是一回事,被别人窥探命格——这人还对你加以嘲笑或怜悯——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表面上,赤混揭穿了他可怜的命格,又劝诱「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也不介意帮你破除八苦塔命格」, 衣轻飏只是极为淡漠地一笑:

“看我心情。”

改命这事衣轻飏早就做过尝试,得到的教训以惨痛来形容尤嫌不够。赤混左不过是拿诱饵勾他, 如果他反问一句「你又有何办法」, 反倒正中赤混下怀。

对于改命这事, 无论是成也好,败也好, 还是放弃也罢, 衣轻飏只想将其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交给其他任何人来协助, 都是一种对他的窥探和怜悯。

小狼崽所拥有的东西不多, 领地意识极强, 只想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旁人一旦踏入,便忍不住龇牙咧嘴。

好巧不巧,这时偏有不长眼的人,在他睡不着烦闷的时候,贸然侵犯他的领地。

——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那伪装成店小二的魔修这么皮痒?才抽去记忆就又找上门了?

衣轻飏懒得动弹,也懒得给反应。

他没锁门的习惯。一个凶猛的狼崽往往自诩可以不借助外物,而使外人不敢在没他允许时,随意进出他的领地。

——但现在这位没长眼的「外人」,却无视了这片地盘归谁所有,就这么轻轻松松推开没锁的门走进他的领地,并驾轻就熟地来到他床前。

那脚步声和靠近时若有若无的道观常燃的熏陆香……

烦躁的小狼崽就这样被安抚了,并赶紧闭好眼,装出一副自然熟睡的模样。

床榻轻轻发出吱呀一声。

他感觉到那人坐在了榻边。

衣轻飏百思不得其解。

大师兄半夜来他房间做什么?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枕边,四面黑气从墙角的暗影里裹携而来,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真是那群魔修动手了?

他闭着眼,仍感受得到魔修们为了夺舍他身体摆出了多大阵仗。

衣轻飏诧异之时,只听他大师兄低斥了一声「找死」,守一剑尚未出鞘,刚要大阵仗要登场的魔修们便卡死在了半路上。

衣轻飏闭眼为魔修兄弟们默哀。

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属实是。

他心上却像被那声低到不能再低的「找死」砸了一下,心底浮现了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

一种被人无条件爱护的感觉。

在这个关外大漠的寒夜里,柔软,温和,如暖流般将他全身包围起来。

衣轻飏始终闭眼,渐渐沉入梦乡。

他将自己的领地,放手交到了他家大师兄手上。

——

翌日郑道长打着哈欠下楼时,便见楼下捆了一地的魔修,个个蔫头耷脑,吸人精气为生的反倒像被吸走了精气。

而罪魁祸首,正淡坐在一旁的桌边,给他小师弟用开水涮筷子。

郑道长暗地里啧了一声,面上却很恭敬友好,给两位爷道了声「早」,自来熟地在对面落座。

“怎么这么不会忍?”郑允珏摇摇折扇,教育这群魔修道,“成大事者必先得学王八,能忍啊。这么早就动手,你们瞧瞧,绑起来多没劲?”

“贫道的早饭,现在都没着落啰。”

他眼睛不自觉觑向对面的碗里。

衣轻飏跟防贼一样,把他家大师兄早起熬的粥、做的包子往自己臂弯里一护。

郑允珏:“看都不许看了?饱个眼福都不行?”

衣轻飏客气地笑笑:“不行。”

郑允珏又没那个脸皮求云倏,即便他求了,云倏也只会冷冷地回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郑允珏叹着气,疯狂扇折扇,眼睁睁看对面那对狗男男……咳咳,师兄弟,旁若无人地其乐融融。

罢了,修道之人饿一顿就饿一顿吧。

还好,午后紫虚观的弟子和衣轻飏他们要护送的那支商队,便一前一后抵达客栈。

紫虚观的弟子服颜色也都是紫的,一眼望过去,一串葡萄似的,酸得衣轻飏眼睛疼。

郑允珏叫这些弟子收走这些魔修,带回终南山关押。而他则自告奋勇道:“既然没有当地人愿意往前走了,那便由贫道给诸位带路吧。”

此处地界多流沙,风暴一来,一息之间地形便千差万别。即便是常年途经河西买卖的商队,也不敢说对路线绝对了解。

衣轻飏不由撩起懒散的眼睑:“你能行吗,郑道友?可别勉强啊。”

郑允珏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贫道来关外这些天可不是干吃闲饭的,只要没起大的沙暴,往哪儿走我心里门清!”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