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52)
隔着整整一辈子的一声“长歌”,让她的眼泪当下夺眶而出。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听他叫她一声“长歌”了?
她上次和父亲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是上辈子的懿和三十一年,北燕二十万大军兵临长河郡,父亲临危受命,带军出城。她当时心中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一整夜没睡,第二日一路送着大军到城外。父亲坐在马上,银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熠熠生辉,仿佛神坛上的英雄,让人心生敬畏膜拜,又不敢靠近。
他见她还不肯回去,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长歌,回去吧,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爹和你的哥哥们就回来,回来陪你踏青,可好?”
那时是二月,冰雪初融,春暖花开实在是个很近的承诺。
因为很近,所以才容易安心——父亲是知道的吧,所以故意说得很近。
她这才点头:“好,我回去等着父兄归来。都说最是牡丹倾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父亲归来后,带我去洛阳看牡丹可好?”
“好,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
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这就是上辈子,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生死两茫茫。
父亲奔赴战场,为守卫疆土浴血奋战,那样一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英雄,却被他的君王无耻构陷,含恨而终,死后还被……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啊……
长歌想起上辈子的噩梦,手指紧紧掐着门,掐得指甲一片惨白。
慕瑜、慕云青、慕云岚和容菡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泪流满面,顿时敛了笑意。
慕云青起身往她走来,柔声问:“长歌,怎么了?”
长歌被慕云青的声音拉回当下,匆匆擦了下眼泪,正要随意找个借口,却听慕瑜淡道:“你们都下去,长歌陪我说说话。”
待所有人走了,长歌才走到慕瑜近前,慕瑜看着她,轻叹一声:“这么长时间了,还在生爹的气?”
长歌怔了下,仔细往“生气”这里想了想,方才领会到,慕瑜说的应该是指她南下劝他却无功而返一事。
长歌连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爹的气?”
“那为什么哭?”慕瑜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和,“我的女儿一向坚强勇敢,从来不这样哭的啊。”
是啊,上辈子的长歌,在满门被灭后都能一步步稳稳走上权力巅峰,夫妻恩爱多年后又能面不改色毁了心里那人的国祚,她的心硬得连她自己都叹服。
可是自重生回来后,她却像是变了个人,每每见到那些早已经失去的亲人又这样鲜活地回来,围在她的身边,她就会忍不住流泪哭泣。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小女儿姿态的。
“那日是我太过狭隘自私,为了自我保全,竟要爹爹放弃百姓,任他们在匪贼刀下自生自灭。”长歌垂着眸子轻道,“我是怕爹爹怪我,对我失望,先哭了,爹爹一心疼我就会既往不咎了……”
慕瑜生生被她逗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怪你。”
长歌眼底闪过慧黠,趁机转移话题道:“爹和大哥昨夜为何会在宫中一整夜?今日二哥这么快就能回来,又是为何?”
慕瑜神色微敛,道:“我昨夜在养居殿外跪求了一夜,求皇上放了你二哥。皇上果然不理会,于是今日朝上,我便捧着二十万大军虎符,当众交回皇上手中,向皇上求了恩赐。”
长歌闻言,双目顿时圆睁:“这么快?”
太快了!他们虽然早有这个打算,二哥入天牢也是为了这一日铺路。但现在时机还没有到,还不能告老还乡,二十万兵权却是他们的底牌,在时机还未到时就这样打出底牌,怕是会招来后患。
之后再想全身而退离开朝堂这是非之地也怕不容易了。
长歌蹙眉道:“此事应当步步为营的。”
慕瑜静静看着长歌,半晌,轻叹一声:“为父知道不妥,但段廷是只老狐狸,如今你令他生疑,他既咬紧了你,不撕下你一身皮肉他便不会罢休。我怎能放任他盯着你?你娘费尽心思将你藏得这么好,若是为了成全我,却为你招来祸事,我往后还有何面目下去见她?”
“不,不是的……”
她并不全是为了父兄,杜崇的事她分明可以坐视不理,是她私心里想要成全那个人……
“如今,只有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还虎符,出其不意,段廷方才能被我诓住。毕竟这么多的财富,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来庇护,不仅毫无益处,反而会给满门上下招来杀生之祸。东宫倒后,杜家祸事就是前车之鉴。段廷以为是我慕家得了首富全副身家,若果真如此,我就该牢牢握住兵权不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