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118)
她记得,当年那两个人贩子是一对夫妻,他们掳了她以后就一路向南逃亡。晚上不给住客栈,只捡破庙和一群乞丐挤在一起。她出水痘以后,他们也不愿意给她寻大夫,直到她奄奄一息了,才勉强找到个江湖郎中来给她瞧。
那天下着好大的雨,那个破庙四处都在漏雨。里面除了她和那对夫妻、江湖郎中,另有几个勉强来避雨的行人,但所有人都当她是那夫妻的女儿,没有任何人生疑。而她那个时候,烧得舌头都起了水泡,迷迷糊糊的,即使有片刻清醒也说不出话来。
她难过得直哭,而那对人贩子夫妻还在假意慈爱,拍着她的肩膀直哄她:“乖女不哭,看了大夫就好了。”
她好绝望。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猛然看到那对夫妻的身后,时陌自风雨中走来。
十三岁的少年郎,纵然贵为皇子,身旁却一个人也没有。他应当淋了好一阵的雨,一身月色长袍全都湿透了,头发凌乱,袍脚一圈的泥泞,斑斑驳驳,很是狼狈,不知道在泥泞中走了多远的路。
她含着眼泪,直直看向他。
他若有所觉,沉黑的眸子立刻就对上了她。
她眼眶一热,又落下一行泪来。可恨这个时候,那对夫妻生怕败露,连忙挡住了时陌的视线,嘴里心肝宝贝地疼着她。
认不出来的吧,她那时想。她如今这副鬼样子,怕是这世上除了她的爹娘,再无人能将她认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呜呜地哭出声来。
人贩子怕她一直哭下去惹来怀疑,竟对那江湖郎中道:“看她哭着难受,给她扎一针,让她睡会儿吧。”
江湖郎中竟然答应了,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明晃晃地在她眼前。
然而那一日,那一针却终究没有扎下来。
时陌不知为何忽然出现,护在她身前,一手就将江湖郎中的手拧得脱了臼,而后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那夫妻两人同时惨叫一声,而后有什么重重倒到地上去。瞬息的安静过后,周遭又忽然爆发出来惊呼——“杀人了!”
她那时候还没开始做妖妃,没见过世面,顿时就被吓得抖了一下。
时陌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暖暖的药香霎时将她包裹,给她带来惊心动魄的安全感,他在她耳边柔声安抚:“长歌别怕,我在这里。”
他那一声“长歌”落在她的耳边,刹那间就让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了满面。
第40章
那年,长歌只有六岁。
时陌在将她救下的当场就杀了那对人贩子,杀伐果决令人心惊。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从来温润如玉的公子一旦出手,竟是这样狠戾。
他不置一词地杀人,亦不屑多说一个字。以至于破庙里其他避雨的行人都将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被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吱声,风雨里只能战战兢兢地挤到角落里去躲雨。
时陌自始至终没让长歌看到死人,他将抱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长歌,我来了,你可以睡一会儿。待雨停了,我再带你走。”
长歌躺在时陌温暖有力的怀里,终于松下了她死死撑着的那口气,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客栈,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香甜的被子里,只是浑身发热发痒。她想伸手去抓,刚举起来却被人握住了手。
“长歌,不能抓,会留疤的。”
长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这是一间干净的厢房。虽然干净,却不大,桌椅陈设简单,也不是名贵的木材。门窗紧闭着,光线不够敞亮。
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唯有守在她床边的时陌让她心安一些。
她艰难地看向时陌,哑声问:“这是在哪里?我们不回行馆吗?”
时陌温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长歌,我们现在在客栈,暂时还不能回行馆。”
“为什么?”长歌问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此时满头满脸的包包,肿成了个猪头,面目全非,不由哭道,“也是,我丑成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去惊了圣驾。”
时陌闻言轻笑一声:“真是个爱美的傻姑娘啊,但如今不能带你回去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时陌眼色刹那间有些黯然:“因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救了你,只能请人传信给你爹爹,让他来接你。在这以前,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他,哪儿都不去。”
她那时若是再大一些,应该就能明白他的用心了。可惜那时候她太小,还不懂得权势的较量和争斗,只晓得不满。
“为什么不能?那么多人来寻我都认不出我来,连时照也不能,只有你将我认了出来,你比所有人都厉害,你应当让皇上知道。他晓得了你的好,就会喜爱你重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