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22)

作者:风里话

叶照想起前世被召幸的那一幕,窗上伊人倩影,哀戚呢喃。又想起白日里襄宁郡主停在府门外的车驾,瞬间便明白了萧晏的意思。

这是做给霍青容看的。

便是此刻人不在,左右有人将话传给她听。

前世,霍青容便说得剔透,殿下顽疾在身,所做不过是不想耽误我罢了。

你,不过是他安慰贤妃、用以冲喜的一剂药。

归根到底,你我孰亲孰疏,一眼便知。

这些话,曾在三年的耳鬓厮磨中,被慢慢掩埋。

萧晏独宠她,成日在她屋中。偶尔会让她有种错觉,她和他之间,唯剩彼此。

直到一朝离别,没有了她一张惑人心魄的脸蛋,和狐媚勾人的床帏手段,大抵他方才明白镜花水月的荒唐和错失真爱的遗憾。

然而,上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叶照记得在逃亡的第二年,她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曾在酒泉郡见过他二人。

那处刺史亡故,霍青容作为刺史遗孀,归乡回母族。

萧晏来接故人。

西地风大,吹开马车窗帘的一角。

车内一双人对面坐着。清丽婉约的女子泪眼婆娑,抵头靠在萧晏胸膛。

叶照随在人群中,掩过孩子骤然响起的哭声,低眉敛目,同马车擦身而过。

“饿吗?”萧晏将人置在床榻上,掖了掖披风两侧,转身给她端来一碗饺子。

叶照垂眸望去,肉眼可见是半生不熟的。

“妾身用过膳了,不饿。”

“不饿也进些。”萧晏手中的玉匙已经喂到唇畔。

叶照抿唇,没有张口。

萧晏顿了顿,面色有些发沉,“那我们歇息。”

屋中侍者早早被退了下去,叶照依礼起身,给萧晏宽衣。

她就披着一件披风,再小的举动,身前亦时不时露出一截春色。

萧晏扣住她解腰封的手,拨开,“本王自己来。”

叶照低着头,退开半步。

这一退,披风勾在床栏。

海上明月,碧波涌动,大片春光流泄,尽收眼底。

萧晏蹙眉扶住她,解了披风,将人卧在榻上。

他一手撑在她颈畔,一手拉了床被子欲要盖上去,却蓦然滞了动作。

身下这具如蜜桃般弥散着馨甜气息的身子,曾几何时破败不堪。

任他如何搂抱,都捧不起完整的她。

那一年,血衣剥下,她连一块规整的皮肉都没有。

身后箭矢新伤,身前五毒旧疤。

锁骨上,是被穿琵琶骨后,残留在肌理皮层下的铁链倒钩。

纵是此刻想起,萧晏呼吸亦变得困难,喘着气,眼尾一圈圈泛红。

只是此情此景,落在叶照眼底,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有些恼怒。

便是给他做妃妾,也无需如此双目灼灼地盯着。

好歹熄了灯吧。

她僵硬地缩了缩身子,将一张又红又热的脸别过去。

萧晏回神,喉结滚了滚,拉上锦被裹住。

片刻,落了帘帐倾身上来。

方寸间,叶照撑住他臂膀。

低声道,“殿下,还未熄灯。”

壁灯、琉璃盏原是都熄了,殿中唯剩两盏龙凤红烛,还在案台高燃。

“那两盏不能熄。”萧晏终日浮在面上的笑盈入眼眸,捏了捏她面颊。

叶照懂得萧晏的意思。

新婚夜,新妇要食生的饺子,寓意儿孙满堂。

龙凤烛火该彻夜燃烧,意夫妻情深不灭。

但是,没有必要。

这些该是留给他妻子的。

“殿下,妾身惶恐,不敢逾矩。”叶照坚持道。

“你非要事事都与本王对着来吗?”萧晏眉宇微提。

上辈子,让搬来清辉台也是这么一句话。

不敢,怕逾矩。

少喝一碗避子汤,也推三阻四地不愿意。

叶照这厢被问得有些发懵。

即便如前世般是要刺激霍青容,这做得已经够全套的了。她若真吃了那生饺,享一夜红烛,那他来日在霍青容面前,转圜的余地便更小了。

何必蹉跎岁月。

叶照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男子,慢慢同前世最后的面容重合起来。

心中愈加感愧。

须臾,叶照敛正神思。

阿姐说过,容色不过是敲门砖,相比以色侍人惑人心神,终究情之一字,更能让人信服。只是需掌着分寸,此间情是晓之以情,而非情爱之情。

且对着的,是萧晏这样的人。

他爱她无双颜色,却也能在知晓她是暗子的一瞬,及时抽身。

而今朝再入府门,叶照清楚,相比霍靖给他的任务,牵制迷惑萧晏,她更想要的是萧晏的信任。

如此,才能让他早日提防霍靖,将其连根拔起。

这样前后捋透,叶照吸了口气,觑着萧晏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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