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192)

作者:风里话

她独自过了很多年,觉得此刻已经比她一人时,好多了。

她甚至向苏合学了按揉推拿的手法,每日给萧晏擦洗,推揉,让日子尽量过的规律而充实。

白日里,闲下的时辰,她会在院中练武。练出额头上一层细细汗珠,然后握着他的手给自己拭汗。

小叶子便在一旁嘀咕,“殿下最爱干净,他给你擦完,我又得给他擦一遍。”

并无不妥的话,但叶照闻来却有些生气,“你为何不唤他,他是你阿耶。”

“他不醒,我就不喊。”小姑娘跺脚、堵着气。

叶照默了默,冲着榻上人道,“听到没?”

自也无人应他。

她咬着唇瓣,将孩子抱在膝上,低斥,“活该。”

四月末的时候,慕小小顺利诞下一个儿子。

满月宴上,叶照将孩子抱在怀中哄逗。

小叶子告诉她,“小堂弟眼睛、鼻子长得像姨母,只有嘴巴一点点像姨夫。”

叶照轻哼,“这才对,不像某人没一处随我。”

小叶子今年六岁了,洛阳高门的人大都见过她。

凡见到她,都说同萧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夜,叶照靠在萧晏怀中,给他讲小侄子的模样。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十月丹桂飘香。

这日,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晚意。

经大婚一事,府中诸人自不待见她,然叶照却依礼接待了她。

她记得,那日江畔,萧晏说已经同她两清。既如此,上门便是客,斟一杯茶亦不是不可以。

陆晚意也没有多言,只道是无意中得了一个偏方,或许对昏迷不醒的人有效,道是可以试试。

叶照含笑谢过,转手交给了苏合。

陆晚意道,“妾身能见一见殿下吗?”

叶照默了默。

“妾身要回安西祖宅,想同殿下告个别。”

叶照将人引入内室。

陆晚意看了眼,拱手向榻上人叩拜,转身想对叶照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亦觉无从说起。

半晌,她红着眼道,“叶姐姐,你、生了好多白发。”

叶照笑笑,“算我提前与他白首。”

秋去冬来,春又回。

转眼又是一年。

昌平三十一三月,回纥犯境。

国无主君社稷不宁的话再度响起。

叶照入湘王府,跪请萧旸登基。

“我来说这话,不是为了什么苍生社稷,只是为了我自己。”叶照对着萧旸道,“师父,”江山这副担子太重了。便是阿晏醒来,我亦不想他再承受,我想他陪我过些简单的日子。且如今当口,确乃不可无国主,劳您承了这份辛苦吧。”

四月初八,上上吉日。

湘王萧旸继位,改年号清泽。

清泽,乃其胞弟之字。

萧旸颔首,“他年论政,史书工笔,但凡论起朕之天下,必当有吾弟清泽二字。”

清泽元年,喜事甚多。

七月里,边境告捷,回纥退兵。

叶照给萧晏喂药,“如今师父继位,新人辈出,边境尚安,你放心吧。”

九月末,皇后慕小小再度有孕。

叶照坐在榻畔,唱完曲子,抚着自己小腹哼道,“阿姐他们都二胎了,你这辈子一个都没呢,出息!”

十二月底,落入山崖两年半的原安西刺史李素终于被寻回来,襄宁郡主在朱雀长街施粥一月以谢恩德。

叶照窝在榻上,掌中化处真气给他调理内息。事后蹭在他脖颈咬他,“过年了,他们都成双成对,就我一人。”

“萧清泽,我想改嫁,我不要一个人。”滚烫的眼泪落下,染红他的衣领。

如此又是一年。

清泽二年的夏天,萧晏昏迷的第三个年头,半生杀伐不信神佛的叶照在大慈恩寺请愿。

寺中明觉大师观其面向,道,“女施主杀伐过甚,双手染血,若愿意消除业障,当是心愿可请。”

叶照问,“如何可消业障?”

“女施主本有慈心,乃为血染。可于佛前坐禅十年,业障可消。”

叶照又问,“这十年,可是需锁在佛前,不见世人?”

明觉颔首,“施主好悟性。”

叶照摇头,“相比十年生离换我夫君并不确切的苏醒,我宁可一生业障守着他。我无惧他不醒,他亦不会嫌我血腥。”

然而,话虽这般说,叶照终是凡人,在无尽的等待中,尚且崩了心态,失去耐性。

清泽二年十一月,萧晏昏迷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叶照终于受不住。

初时,她以为只要守着彼此,她一样能过好每个日夜。

然到此刻,她发现根本不是的。

她很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让她有了亲人,有了家,他给了她完整的爱意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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