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179)

作者:风里话

无论是从来就拥秦的一派,还是保楚的一党,此刻对这位帝国首位皇太子,皆钦佩而震撼。往前退百年,往后再百年,大抵难寻一个在夺嫡中,只流一人之血,便彻底胜利出的。

自然,也有部分人,尚且觉得七皇子赢来多是仰仗天命。但凡帝王子嗣多些,也不会这般容易轮到他。

然,唯有萧晏自己知晓,曾几何时,他对帝位并无眷恋,更多的是高处不胜寒的惶恐。他这一世,暗里清缴各地霍氏棋子,明面步步掌权,皆不过是为了寻那一人罢了。寻到了,他在温柔乡缱绻,享受好时光,也不是非至尊位不可。

可是,这天下与命运,从未长久眷顾过他。

更不曾善待她。

除非如此刻般,他抬起略带疲乏的眉眼,看匍匐于足下的臣子。

如此这般,他是否可以肆意些。

殿中回荡地恭祝之声,终于停下。

大监再次唱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分列的朝臣中,竟有一人执芴出列,乃礼部侍郎李素。

一件是秦王即太子位的冠冕事宜,一件是先皇后下月的周年祭。

眼下,萧晏哪有心思大办太子宴,只以一切从简、不宜破费为由,让礼部按祖制正常进行即可。

以往,萧晏同他一道北面称臣,并未觉得什么。这一刻,萧晏南面为储,站在九重白玉阶上,越过几重人身居高临下看李素。

他站在殿下,执芴低首,隐去大半面庞,容颜不显。有一个瞬间里,萧晏心头蓦然略过一层寒意,惊觉那轮廓身影仿似……

仿似、霍靖。

“既如此,这件事便由太子监理,礼部操办。”身后萧明温的话传来。

萧晏回神,转身,“儿臣领命。”

“臣领旨。”堂下,李素遂礼部尚书一同跪下。

这件事,原是说的先皇后周年祭。

自是如今萧明温最在意的事,亦是萧晏上太子位的头一桩事。然到底自己生母尤在,且曾是帝王发妻,纵萧晏同皇后情分甚笃,到底夹杂着恩仇几许。何论眼下,他如何有心力完全上心打理!

倒是李素,在下朝后,同他走在一起,道是让他不必费心,皇后周年祭他负责即可。

萧晏看他一眼,不由又想起方才殿上感觉,不由低笑了声。

大抵是自己实在虚得厉害,方产生的错觉。

李素如今住暂居在原来的定北侯府,这厢又领了先皇后周年祭的差事,倒确实都占着霍靖的影子。

去年十一一月,宫中凌霜楼一跃,红颜俊杰皆成白骨。

有情人相拥共赴黄泉,原该是人生幸事。若所有何遗憾,大抵是死前未能再见独子一面。

焉知,这不是那独子之憾!

萧晏这般思来,眉心跳了跳,霍靖或许会在皇后周年祭回来?

阿照和小叶子定是在他手中,他是要以自保,还是用以交换其他想要的东西?

“殿下!”李素唤他。

伴着化雪后的寒风,萧晏抵拳咳了两声,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萧晏本想有话说,奈何气息不畅,缓了一瞬。

这一瞬滞下,李素却是将话接来,“殿下且好生保养着身子,先皇后周年祭的事,臣定会操持好,殿下安心便是。”

“届时,只需殿下入后陵,请出先皇后骨灰即可……”

已至承天门前,萧晏伸手扶在侍者手上,已是一副站不住的模样。只虚阖着双眼笑了笑,“先后周年祭那些礼仪,你且办着。需要孤作何事,呈卷宗来吧。”

“臣明白。”

“自入洛阳,你是愈发勤恳。”萧晏拍了拍他臂膀,突然有些羡慕他。

这厢各自回去,他唯有空房冷寂,而面前人却是妻儿在怀。

“臣得殿下提拔,不敢有负恩德。”李素拱手道。

萧晏本欲转身上车驾,闻这话蓦然顿了顿,终也没说什么,

李素恭谨候在一侧,恭送人离去。直到萧晏的车驾淡出视线,他方松下口气,亦上马车催车驾急行。

他隐隐感觉,他等不了许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而半个时辰前,定北侯府的地下密室里,亦出了一桩于霍靖而言,并不乐观的事。

叶照没有喝下这日的软筋散。

按理,今日霍靖早朝,应长思自会过来给叶照喂服。

只是昨夜,与他同室而寝,只隔着一座屏风歇下的小叶子,一夜惊梦。扰得他根本无法静心打坐,调理内息。

初时梦魇,他将将入定,本不欲理会。然小姑娘时不时发出惊唤,他终于没忍住,出定至榻前,想点了她昏睡穴。不想小姑娘猛地惊醒,扯着被子缩在角落,只抬起一双幼鹿般的眼睛,眉宇紧蹙,扯着眉间朱砂,朝他抽抽搭搭泪流。口中咿呀迷糊,一会喊阿娘,一会看他,张着唇口却却硬是吐不出那两个字,唯有眼泪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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