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178)
然怎会无事可议?
两日前, 五皇子楚王陈尸街头。
两日间,七皇子秦王三次拒召不出,今日更是无故不参朝会。
一个亲王的惨死,便足够大理寺和刑部执芴上报。
而一个亲王这般不遵君令, 御史台更是该轮番弹劾。
可是,满朝文武只是这般无有声息。
该有的声息,早在这日朝会前, 在这两个昼夜之间, 各府邸或递话商讨,或冥思推演,通宵达旦里,文武百官心中都有了一致的答案。
如今, 天子膝下只剩了两个皇子, 大皇子萧旸和七皇子萧晏。
萧旸虽自成婚后, 开始入都察院任职参政, 各方面确乃不错,但终是不良于行。然纵是不念他双腿疾患,政绩之上亦无法同七皇子萧晏比肩。
那个十岁出入勤政殿听政,十九岁就担了兵部尚书一职,二十一岁掌半壁军权的少年皇子,其实基本便是作为帝国继承人培养的。
再加之今朝楚王薨逝,秦王上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楚王便是秦王杀的,整个洛阳朱雀长街都是人证。三封诏书不接又如何,至今没有禁军围困秦王府,更无一字一书言秦王殿下抗旨不遵、忤逆君上。
文武百官如此思之,御座之上的人又岂会不做考虑。
萧明温看着如今朝上,空出的两个位置,想自己一死一生的两个儿子,终是感慨。
确实,这两昼夜里,他从最初听闻萧晏杀了萧昶的震惊,到萧晏拒不接旨的盛怒,再到昨日合眼前的基本释怀,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的那个儿子,看着一言不发,其实分明已经说得明白。
他眼下,只接两样诏书。
赐死,立储。
而在赐死和立储之间,看似一场豪赌,却分明将了天子一军。
便是朝臣心中所想。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王朝继承人了。
昨夜里,萧明温去了昭仁殿,在殿外站了半夜。
想这一生所有,虽有遗憾,却也胜过十中之九的世人了。
对于贤妃母子三人,他终是有亏欠的。且不论贤妃曾为他侍奉养老双亲,只看这一双儿子,一个江湖漂泊许久,一个自小疾病缠身,不久前又遭婚姻重创,他当补偿些许。接下来的路,且由他们按自个的意愿走下去。
只要在规矩、伦常之内,便也没什么。
而他,百年后自要与先皇后同椁。
如今生时年岁,且再陪陪发妻吧。
这般先后想来,萧明温遂也开了心胸,释怀了些。
只是不想,今日萧晏竟连朝也不上。
纵然自己心中已经搭好梯子,可是儿子却不得心意顺之踩下,萧明温好不容易按下的怒气,又隐隐上升。
他叹,到底年轻了些。
萧明温盯着那个位置又顿了片刻,递了个眼神给大监。
大监躬身领会君意,只上前一步,打着拂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中静了一瞬。
“退——”
“等等!”一个声音从殿下传来,截断大监的话语。
朝臣温声望去,竟是闭府了两日的秦王殿下。
萧晏气色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但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满殿的朝臣还是有所讶异。
自十月初六大婚闹剧后,至今不过十日,这秦王殿下竟整个脱了相,瘦削的面容冲淡了数日温和爱笑的眉眼,将轮廓印得深邃又锋利。
部分同他往来不多的臣子,这般一眼望去,蓦然打了个寒颤。
步履虚浮、气息微喘的秦王殿下,一双凤眼,却是坚定又威严。
他躬身跪下,道,“儿臣病情未愈,昏睡了两日,不知父皇再三传召。这厢醒来,更是延误朝会,还望父皇恕罪。”
给了不接诏书、不准时上朝的理由,却是绝口不提萧昶之死。
显然这是给陛下铺台阶。
群臣懂,天子自然更懂。
如此台阶铺来,同萧明温心中预备的梯子接上,他便还有何好说的。
遂道,“你既重伤初醒,急急奔来,想必也未看诏书内容。”
“儿臣鲁莽!”萧晏气虚,隐隐发颤,然却是背脊笔直。
“起来。”萧明温瞧着他白得几经清苍的面容,不由蹙眉道,“原是你的好事。”
他顿了顿,示意大监宣旨。
大监打开今早陛下的旨意,一字一句朗朗读来。
“皇七子萧晏,为宗室贤嗣,人品贵重,天意所属,兹谨告天地宗庙,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承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兹命皇太子,即日起分理庶政,各司所奏之事,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殿中静一瞬,随即贺声齐上。
萧晏接旨起身,受百官贺。
朝臣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