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167)
“当年骊山九曲台观摩,他换了我梅花针袖筒上的玄铁片,放任你在我面前动武。如此袖筒玄针感应不出你体内的牛毛小针,而你又救了我,多么干净利落又一箭双雕的计策。他明明知你是我的仇人,对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
陆晚意吼出声来,“他包庇你,纵容你,他什么都知道。而我,而我还跟个傻子一样,领整个安西权贵,绿林十三州人士,为他的王图霸业鞍前马后!”
“我告诉你——”陆晚意压下火焰,勉励平息声响,“今日,我若走不出这里。明日,整个安西都会反。”
“确实,如今秦王殿下掌半壁军权,区区安西之地,他尚可平息。但是,你要想清楚,这泱泱大邺朝中,还不是秦王殿下彻底能当家做主的时候,且不说边关有回纥虎视眈眈,常年犯境,便说这国内亦有五皇子萧昶整日闹腾使绊子,而御座之上的君主尚且掌权。”
“你说,我安西一反,他的梦想和志向可能稳妥实现?”
“再退一步。”陆晚意笑了笑,低眸看那只勒在她脖颈的手已经同常人无异,只有筋骨还存力道,骇人的掌风已然敛尽。
“退一步,退一万步,他弃了一身的抱负,弃了满身的荣华,同你归隐。你且想一想,这大邺皇朝,可还有比他更好更合适的人,为君为主吗?”
“莫言我以权欺你,亦莫说我口舌如簧。你想想,我说的可对?你为何悲哀至此?为何世人皆视你如草芥?那是因为没有一个英明的君主,真正明白下层人民的疾苦。底层的百姓有多苦,多难,你作为荒草杂生中的一缕,当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你,生如蝼蚁,飘如浮萍,一生挣扎或许难见到明光一缕。你已是何其有幸,得过至尊的盛宠和呵护,见过人世的繁华与璀璨。你还要贪心,还不知足吗?”
“你再想,你这般守着他。纵他爱你,重你,同你携手并肩。可是,分明都是他在给予,你能给他什么?”
“是去岁洛阳高门漫天流传的,他因你而色令智昏?还至今不曾缓解的他父子不和?还有,你是亲身历过皇后和霍氏的谋划,彼时你身陷囹圄,何有母族倚仗为他分担困厄?不仅没有,反而险些拖他同你一道深陷泥潭!”
陆晚意看那只厄在她脖颈的手,慢慢松开,沉沉落下。
只擦去氤氲在眼眶中的泪水,嘴角勾起淡淡笑意。从一旁桌案识来那个小小锦盒,重新放入叶照手中。
叶照触上的指腹本能地抗拒,却又木然地收下。
盒中是一颗莲花状的丹药,名曰两生花。
两生花,并蒂一双。
一朵败,一朵开。
生代死,新代旧,如此开出往昔一样的痕迹和纹脉。
“距离大婚还有十日。我且容你几日,你择一时辰给殿下服下。如此山高水长,我们一笔勾销,我会辅弼他做一个英明的君主。他日你寻山问路,若听得已有清明天下,天下已少饿殍穷厄,那便是我与他共治的山河。”
叶照再无声息,只握上那枚锦盒转身。
*
返回府邸的时候,她还不曾忘记,拐去“云想衣裳”购了套时新的衣袍换上。这处的掌柜认得她这张脸。
秦王妃置衣裳,如何只能给衣裳,自然连着头面都一并赠送了。
叶照也没出声,只含笑谢过,换了个周全。
出店走在朱雀长街,这一日,她还是倾城又尊贵的秦王妃。
其实,她出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然回府时,府门口男人已经又冷又热地候着。
“天都要黑了。”他斥声,却过来牵她的手。
“又换衣妆!”男人冷嗤。
“殿下不喜?”
“晃眼,乱心。”入了后院,他一把抱起她,温热气息喷在她耳畔,“成日勾人。”
话语活下,便一脚踢开了清辉台的大门。
值此二人的时刻里,根本分不清白日还是黑夜。
叶照在萧晏又急又狠地搓揉啃噬中回神,只猛地推开了他。
她就要走了,再不能同前世般,又有了身孕。
“怎么了?”萧晏蹙眉看她,因被骤然地打断,掌在她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掐了她一把。
叶照缩了缩,扯出一点笑,“是殿下怎么了?妾身不过离开片刻,您怎么这幅样子!”
她甚至捏了把他面皮,绵长尾音颤颤,似在笑他不知羞。
萧晏抓过她的手,细吻了两下,合眼笑了笑,“不知怎的,方才你不在,我心慌得厉害,一连洒了好几颗罗带珠子。”
“王妃,本王同你打个商量……”他气息粗喘,泛红的双眼迷离,“往后你在去哪,都带上我,我给你做侍卫,做车夫……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