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深/洒家+番外(61)

作者:funny2333

“这畜生再过个一年半载,便得长成袁鞘青那般庞然大物了,”谢浚讥嘲道,“若是再把那粗野性情学个十成,岂不是祸患?”

他一把擒住象鼻,轻轻扼住。五指上都是生腥的草药味,激得小象大不自在,将那两只耳朵晃得如风吹芭蕉叶一般。

“去!”谢浚将手一松,道。

小象既知他不可亲近,便一步三回头地朝院外蹭。

院门本是虚掩着的,它那象尾如细鞭一般,宕着个黄金坠儿,摇晃间咻的一声,正抽击到了门板上。

门缝之中,竟是又乘隙涌进来一蓬白絮,清灵不受力,满院飞旋,纷纷落到两人发上衣上。因着夜色太深的缘故,解雪时还道是飞散的梨花,正要抬手拂开,面色便是一变。

——入手的哪里是梨花,分明是没烧干净的纸灰。

这么多的纸灰,纷纷扬扬,可见附近必有大丧!

他这些日子受袁鞘青钳制,虽能在院中小立片刻,却是被牢牢拘住,不得出门半步的。因而乍见之下,面色一变。

藩坊之人,习俗素来和大襄迥异,鲜有焚烧纸钱的时候,这究竟是哪来的?

正思忖间,有号哭声由远及近,哀转凄厉,几如枭泣一般,为夜风所刮梳,听来令人脊背生寒。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是京畿乱葬岗一带的丧歌!每次朝中处斩人犯,以草席敛尸时,沿途便会唱这首《薤露》。如今深夜听闻,实在是凄神寒骨,绝非人间所有。

解雪时面色沉凝,问:“你这几日出去打探过了?”

“平康坊的消息天明前就到,”谢浚道,“我上两天收了消息,小皇帝雷霆大怒,凡是同鬼母案有牵扯的,不论门生同僚,尽数收监。”

那平康坊的宰牲铺,住了一对康姓父子,烹牛宰羊,技艺精湛,乃是远近闻名的屠户。康父早年改做了刽子手,同谢浚颇有一番交情,如今退居下来,由康二子承父业。

虽是三教九流之辈,亦有观叶落而知秋之能。

谢浚这几日借着取药的名头,已经设法同他们搭上了线。

解雪时在石桌边坐下,一面抬手捏了捏眉心,面上微露疲色。

“我心里总觉得不安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道,“袁鞘青这几日动作频频,恐怕不久便能打通出城关窍,一旦令他在武冲关内外来去自如,祸不远矣!”

“你可是忧心他起兵作乱,自立为帝?”

解雪时摇头道:“此人不比当年轻狂,终究会顾及名声,直接兴兵篡位,逞一时之勇,未必合他的意——梁兴王那个遗腹子,也到了幼学之年了罢?”

梁兴王乃是先帝幼弟,体弱暴亡,只留了个病怏怏的宗室子。谢浚一时都忘了这么个人物,思索片刻,方才恍然道:“看来他打的是废立幼帝,亲自摄政的主意?”

“不错。”解雪时道,“袁鞘青此人,譬如贪狼,所求无非权势,却未必乐得以身犯险。”

谢浚凝视他片刻,道:“雪时,你当真觉得,赵椟这龙椅坐的,于社稷有多少益处?赵氏两子,皆已是废人,与其等袁鞘青出手摄政,不如你……”

他语调转柔,已有蛊惑之意。

第61章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解雪时面前暴露出赤裸裸的野心。

以赵氏国祚,系于解雪时一人,本就是苟延残喘之举,解雪时若再不当机立断,废帝另立,恐怕会被这盘废棋活活拖死。

横竖那梁兴王幼子也是赵氏宗室血脉,年纪又小,还有教化余地,进可夺权,退可扶持,以解雪时如今境遇,更是难得的一线生机。谢浚心念电转,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解雪时默然片刻,道:“外臣擅权,终非正道。这件事情,往后……”

他话音未落,院门处便传来一阵笃笃的叩击声。

“谁?”

只见门缝里探进来一只手,提着一吊油纸包,外头草草衬了张红纸,被渗出来的油花浸得一塌糊涂。

院门外的守卫得了袁鞘青的授意,将油纸包递在谢浚手里,便匆匆掩了门。

谢浚定睛一看,红纸上写着的,赫然是平康坊三个小字。

消息借着佐酒菜的名头,终于周周转转地传进了藩坊里。

谢浚拿手一掂,估摸着是半斤的份量,便解开油纸包,露出里头快刀剁开的膘肉。

肉质棕红细腻,析出了一层白花花的脂油,还在颤巍巍地晃动着。盐粒子不要钱似的抹了三五层,都旋出霜花了,极咸极腻,观之便觉口舌发涩,哪里有下口的余地?

谢浚一看之下,便大皱其眉,道:“谁送来的?”

守卫窃窃私语了几句,便推了个人过来,抵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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