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弓记(43)
这些事,她通通与唐务庸说过,唐务庸也深恨这些人,可这些人再坏,姨夫也是好的,外面那些人说母亲坏话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姨夫在京里就好了,他若在京里,他们就不会受人欺负……后来父亲亡故,丧事由姨夫出面,果然极尽哀荣,只是母亲再不肯原谅那些人罢了。
想到这里,唐务庸叹了口气,“你去寻访寻访吧,这里有几钱银子,你若是打听到了你堂叔的所在,买上几斤茶果,仔细问问姨夫一家的事。”说罢,他从荷包里拿来一点碎银给寄奴。
寄奴领了命,有些为难地走了,他那个远房堂叔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仗着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家奴,在自己面前最喜充大辈,占便宜没够,他是顶顶不情愿找他的,可现下小主人有吩咐又不得不去找。
李氏跟柳逢春尚未正式成婚,他们住在外院有自己的小门自由出入,不用走伯府的大门,寄奴拿了银子跟守门的婆子通禀了一声说是替唐务庸买些小玩意儿,直接就出来了。
直奔记忆中堂叔所住的地方,堂叔一家子原是住在侯家后院的一片小宅子里,后来堂叔在外面做事发达了,悄悄地置下了些房产在城南开了间米粮铺,侯家人早就举家往南边逃难去了,堂叔想必舍不得这些个房产,八成是找个由头留下了。
所谓东贵西贵南贫北贱,伯府正在帝都东边,离城南相当之远,寄奴找了辆拉脚的马车,坐车到了城南边,按着旧记忆寻到了米粮铺。
米粮铺是临街的两间房子,现如今正是秋季储粮之时,天下初定,粮价很低,饿怕了的百姓有点子银钱都喜储粮,因此米粮铺生意相当的不错。
寄奴远远地就瞧见了自家的堂叔坐在店外边的摇椅上晒太阳,他想起了唐务庸的吩咐又想到堂叔的势力眼,知道想要与他说话必要让他得些好处,先到不远处的茶果店买了些茶果点心拎着,整了整衣裳,做出十分的富贵样,这才往堂叔跟前走。
“哟!这不是四儿吗?”寄奴在家排行老四,堂叔一向叫他四儿,他上下打量着寄奴,瞧他衣着光鲜,头脸干净,手里还拎着东西,想到坊间隐约传言,一张老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十二叔!”寄奴施了一礼,“小侄总算找着您了。”
“是啊!世道乱,人尽散了。”十二叔立时收了笑脸,做出十分悲伤的样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里面细谈。”他瞧着周围买粮食的四邻瞧着他们两人,赶紧把寄奴请到里面,伙计送上来粗茶,十二叔立时就怒了,“这是我本家的大侄子,十分的有出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能用粗茶招待!”
“东家,店里只有粗茶,好茶让姨奶奶拿去给舅爷了。”
“什么败家娘们,她那个弟弟就是个扛活的,喝碗热水都算过年了,哪里消受得了好茶叶?快与我买好茶去!”
“十二叔,不必麻烦了,因不知能不能找着您,不敢带东西,见到了您又不敢不带东西,侄儿特意从外面买了些茶果点心,您别嫌粗陋。”
“哪里哪里,今时不比往日了,往日主子用什么我用什么,好茶好点心从没觉得是稀罕物,现如今……”十二叔摇了摇头,“那家店里的东西算是不错的了,也算你有孝心啊,我原听闻你跟着主家回了老家,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跟你婶儿一起哭了你好几回了,没想到你回来了……可是随着主家回来的?”
“正是随着主家回来的。”
“可我怎么听说……唐家娘子嫁进了伯爵府?我说不能吧,她今年怎么着也得有二十五六了吧……哪能就到了伯爵府……”
“传言为真。”寄奴道。
“那你也算是在伯爵府伺候的了!好小子啊,当初我就与你婶说你小子有出息。”
“哪里哪里,主母说公子是唐家的人,吃穿花用一概从唐家的银钱里出,日后也是拿着自己个儿的那份银子出去给自己挣一份体面不占伯爵府的。”
“这才是大家气派啊。”十二叔啧啧有声道,伸出个姆指来赞李氏。
“我原也以为堂叔随着侯家走了,没想竟还在京里。”
“侯家当初走得急,一家的老小半夜里赶着几个大车谁也没言语就走了,留下我们这帮人无有着落,若不是当初我攒下了这点子家业,一家老小八成都要喝西北风了,要我说啊,这般的无情无义,国亡了,也该!现如今的朝廷多好啊,粮价也便宜,百姓也好活。”
“正是这个道理啊,小民百姓谁管那皇城里住得是那位皇帝老儿,能让百姓吃饱穿暖有奔头,就是好皇上。”